一層只有四個單位,統一的棕色木門,唯一一戶加裝了扇墨綠防盜門。鍾業一拉一推,簡潔明亮的兩房一廳,柚子皮橘皮的香味迎風飄來,隱約能聞到很淡的木頭霉潮,陽光透過碎花舊窗簾照到地上的藍灰瓷磚,細塵浮在空中。
四方摺疊桌配了一張椅子,三人座長沙發蒙著白布,廚房裡也只有一隻杯子。鍾業把鑰匙放在鞋柜上,指了指其中一間敞開門的睡房,「不是困了嗎?先去睡一下?」
季語點了點頭。睡房裡一張紅色鐵製上下床,上層放滿了雜物和行李箱。
床的一頭貼著窗戶,一側靠牆,這棟樓底下是各色生意店鋪,雖說在二樓,因為樓高整體不高,叫賣講價能聽得一字不落,鍾業關上窗戶壓實扣手,聲音瞬間隔絕在外。
他攤開被子抖了抖,出國前把鑰匙給了阿慶,聞著起來有肥皂香,看來是他和羅景專門洗乾淨的。
鍾業拍了拍枕頭,「你先休息一下,我下去給你買點早餐。」
「你下了飛機就來找我,」季語抓著門框站在門外,瞧著一床被子和一個枕頭,猶豫地問道,「應該很累了吧?」
不足十平米的空間,秋冬乾燥,門窗緊鎖不通風,掌管理智的氧氣進不來,刺激愛意的荷爾蒙出不去,比馬路上一點就燃的行走煤氣罐更易走火。
鍾業笑了笑,扣起關節敲敲薄牆,「那間也是睡房。」
季語一覺睡到天昏地暗,是被飯菜氣味香醒的。不鏽鋼圓盤是滑嫩的蒸水蛋,雞公碗裡的白飯亮晶晶熱氣騰騰,還放了幾個老婆餅。
廚房裡是食材入油鍋的噼啪聲,桌子擺在了沙發前,套著的白布被取下扔在地上,還有一條黑黢黢的抹布癱在地上,這時候才看清瓷磚是藍白色的。
鍾業端著一盤豆豉鯪魚油麥菜出來,季語跪在沙發上伏身撐在桌上捏了塊老婆餅吃,放進嘴的前一秒,被鍾業截住。
「我早上買的,現在都涼掉了。你食熱的。」鍾業邊說,邊給季語碗裡舀蛋。
鍾業在盤底鋪了一層豬肉沫再放蛋液蒸,又淋了幾勺豉油和芝麻油,都是些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食材,他的廚藝也是不功不過,沒想到季語吃了三碗飯。
季語吃得十二分飽倒在沙發上,把玩著鍾業給她帶的手信,是美洲原住民手工製作的捕夢網,柳樹枝的框架圍著細繩編織的網,兩邊懸掛了白鵝羽毛,據說掛在床頭能阻擋噩夢,睡得安寧。
季語打了個哈欠,她覺得功勞不該歸於這個網,反而是鍾業在廚房洗碗,潺潺流水聲和碗筷碰撞聲聽著讓她心安。
家裡除了必要的家具,連冰箱都沒有,別提收音機廣播的娛樂設施。不過季語雙腿盤坐,側頭枕在鍾業肩膀上,樓下有汽車呼嘯穿行,她還是很沒出息地講出:「好幸福啊。」
鍾業剛坐到沙發上,正在放下洗碗挽上的袖子,聽到這話愣了一下,然後笑著抱起縮在身邊的季語,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白小姐這麼容易滿足,邊個會信你是個富家小姐。」
季語想起與季明鴻的決裂,嘆了口氣,閉眼蹭了蹭鍾業長出胡茬粗糙的臉,嵌在他頸窩,「但凡我有選擇,這是我最不想扮演的角色。」
「講到這裡我想起了,」季語坐直,「你不叫我季大狀了,老老實實,你之前到底是想巴結討好我,還是諷刺嘲笑我?」
鍾業認真想了想說道:「笑你......」
目的達到。季語皺起眉頭,兩手環胸前,趿進鍾業下午給她買的毛絨拖鞋,氣鼓鼓跑走。
傳來「哎呀」一聲,鍾業臉色大變一支箭衝進房間,見季語揉著額頭說:「沒事,忘記這床有兩層了。」
「你真的是......」鍾業無奈,轉身到書桌下的一格抽屜拿出消腫膏,坐到床邊要幫她塗。
季語生氣未消,要離鍾業遠遠的,所以他挪近一點,她也移遠一點。直到鍾業伸長手拉過季語,壓在枕頭上,「擦藥,等下又撞到了,不要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