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飛捏著她的手指,拿出小刀,刀刃插進指甲縫,活生生撬開她的指甲蓋,「叫你好好回答,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十指連心,天霞撕心裂肺吼叫,直到痛楚達到極點,逐漸失去知覺,精緻的妝容早被淚水汗水暈開,「我的細佬,天朗,是你生死簿中的輕輕一筆,為了偏袒你那個廢材孫子陳炳榮阿炳:蠢人的意思,令我家破人亡......」
天霞又笑起來,仰天大笑,陳廣生看她像個瘋婦,她接著道:「我細佬給我託夢啊,要你豎著入監獄,橫著出來,在石屎灰牆前感受他的絕望,慢慢體會,他在等著你啊——」
天霞決意要把全部事情包攬,不能連累鍾業,因為他是報仇的希望,雖然渺茫,她別無選擇,她不能讓天晶和阿慶暴露,危及生命,「沒想到,堂堂陳爺,竟然被我擺了一道,你同你個孫入一個家門不相伯仲,他蠢你盲——」
鍾業攥緊拳頭,微不可察地憋了口氣,走到台上,在黃飛的緊盯下,他扇了天霞一巴掌,然後虎口掐緊她咽喉處,「賤女人,你利用我?我待你如珠如寶,你害我做二五仔?為什麼?」
鍾業的指尖發白,瞧著天霞瞳孔散大失去光澤,心跳停止的邊緣,陳廣生出聲,「阿業,你先來坐。」
鍾業走到陳廣生面前,跪下,替自己辯護,「陳公,我對你絕無二心。」
張澤衡兩指夾著雪茄,不經意地火上加油,「不是有心,契爺,或許他是無意的,吸多了兩口,迷迷糊糊間什麼都說出來。」
天霞嗤笑,「衡少,你高看他了,醉酒不單止傷身,還容易嘔吐,枕邊風勁過龍捲風,吹到人暈頭轉向,語無倫次,肚裡的骯髒巴不得吐出來做粉底,要全世界為他鼓掌。」
陳廣生知道鍾業一向愛喝酒,也時常送好酒來犒勞他,酒後說漏嘴是有可能,但鍾業從不貪杯,他半信半疑,看著誠懇懺悔的鐘業,卻也沒有讓人把他一併抓起來。
天霞主動出擊,她要儘量澆滅陳廣生懷疑的種子,讓他相信所有都是她一手策劃,鍾業只是被利用,「陳爺,過年送多幾箱蜜糖給你的得力副將,蜂蜜水解酒,費事他將你的醜事從年三十講到初八。」
她轉頭對鍾業啐一口,「鄉巴佬,你游水偷渡的時候腦子是不是在水裡泡得太久?我同你過人世?在城市要等著替你撿骨,返鄉下要耕田撿谷,我憑什麼成世要跟住你彎腰!」
她諷刺地「哼」了一聲,「不知講你天真還是愚鈍,啊——」
第二個指甲蓋脫落,黃飛警告,「天霞,你得十隻手指,無謂的話多講無益。」
這時馬仔端上托盤,擺著針管,白色粉末和一杯水,張澤衡將托盤推到鍾業面前,仿佛那日在陳家,鍾業把菸灰缸推向他一樣,極具挑釁,「你是契爺的得力副將,雖然是無心之失,但差點釀成大禍,能不能補飛飛:票的意思。補飛即是補票,理解為補救,除了看契爺表態,也要看你表現。」
陳廣生點頭,「阿業,你親自動手,我仍然信你。你若是捨不得她,我就必須舍掉你。」
鍾業像卡頓了般轉頭,全場一片死寂,每個人都在注視著他的「大義滅親」。
他目光渾濁地凝視著兇器,突然舉起杯子喝起水,吞咽聲迴蕩夜總會,還剩下一口,動作微顫地倒入粉末,化開後抽取液體,不多不少一管的量。
鍾業天霞四目相對,他深呼吸,問她:「還有什麼遺言嗎?」
天霞瞥過臉,咬牙切齒,「成王敗寇,我能見到兄弟把我的家人照顧得很好,去就去了,遺憾個屁,手腳快點,不要告訴我你穿好褲子扣上皮帶也是一副軟腳蟹軟腳蟹:粵語裡是沒有擔當,不夠剛毅模樣。」
鍾業真切地答:「我自然會。」
針頭扎破皮膚,萬念俱灰的頃刻,有人叫停:「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