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嗎?」譚秀芝轉頭失望地看向張展國,問道。
張展國辯解,「老婆,你聽我講,不是......」
「你只需答,是,或者不是。」張展國的反應已經替他回答,譚秀芝卻不死心。
張展國不敢看譚秀芝,猶豫地點頭,心虛道:「是。」
他立刻補上,「沒有兒子講的這麼嚴重,你放心,我們一家不會有事的。你從前過什麼生活,現在,以後,不會有變。」
譚秀芝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從不認識的陌生人,「你到現在還覺得......」
「我傷心的原因......」她必須停下調節呼吸,語調才不致於太飄忽,「是在擔心過不上好生活嗎?」
老公貪贓枉法,兒子心狠手辣,固然令譚秀芝憤怒。但更多的是絕望,她最引以為傲的家庭,有多少人恨之入骨,她吃了數不清的人血饅頭,論加害,她也是一份子。
」譚秀芝淒笑一聲,抹掉眼淚,看著張澤衡說:「你說的對,都對,我沒有資格批評你。」
她的雙臂撐起虛浮的身子,嘗試了幾次,起不來。
譚秀芝看向季語,虛弱地笑道:「阿語,麻煩你扶一下我。嘉妍,上樓收拾行李。」
張展國馬上托著譚秀芝的手,慌張問:「老婆,你想去邊?休息幾日,等身體好了,我再送你們去,好不好?」
譚秀芝甩開,「不用你管!」說完,她緊緊抓著沙發扶手,眉頭深皺,另一隻手扶著搖晃的額頭。
季語勸著張展國:「Uncle,還是我來吧。」
季語陪著譚秀芝一步一步挪動,群姐也來幫忙,與季語一人一邊,扶著譚秀芝上樓梯。
上了兩階,張澤衡的聲音傳來,字字清晰,「媽,司機的人工是我出的,你嫌髒的話,最好先讓群姐替你叫好的士,免得等到天黑。」
「啊,不對,」他似突然想起,放下沒看完的報紙,手插口袋,慢悠悠走到樓梯處,抬頭看譚秀芝,笑道:「你付的士費的錢,貌似是阿爸賺的,那還是走路吧,畢竟他的錢,也不乾淨。」
譚秀芝在下一秒昏倒,季語和群姐把著她,頭才沒著地。
張澤衡這迴轉頭就走,與衝上前的張展國和張嘉妍擦肩而過,悠然坐下,身後噪音不影響他追蹤本埠時事。
他抖開報紙,搖頭感嘆,「沒用了,沒用了。」
張嘉妍推不醒母親,轉頭見張澤衡慢條斯理放下茶杯,她跑到他面前,拍掉他的報紙,怒斥他的冷血,「你氣暈媽咪,還有心情在這裡看報紙,你還是人嗎你?」
張澤衡瞥了張嘉妍一眼,笑了笑,撿起地上報紙,翻找著沒看完的那一頁。
張嘉妍更生氣,奪過報紙揉成一團,摔到地下,她怒氣沖沖盯著張澤衡,忽地發現,無論她說什麼,不過以卵擊石,惹他一笑。
張嘉妍蹲下,扶著張澤衡的膝蓋,哭哭滴滴的臉抬頭瞧著他,撒嬌是她唯一擅長的溝通方式,沒對哥哥用過,但她想,應該有效,「阿哥,一切都是誤會對不對,你去同媽咪道個歉,她會原諒你的,我們都會原諒你的。」
張澤衡最煩張嘉妍這一套,腿一伸踢開她,傻乎乎往槍口上撞,誰要她的原諒。
沒想到張嘉妍變本加厲,忘記疼痛,爬起用膝蓋挪到哥哥身邊,兩手握著他的,像小時候膩著他,要他陪她一同玩煮飯仔,「阿哥,你對我很好的,對我有求必應,當我求求你,不要這樣,這頭家真的會散的!」
張澤衡站起,把張嘉妍拖到客廳比較空曠的地方,輕輕一甩,她背著地,吃痛地叫了一聲。
霎那間,他踩住了張嘉妍的細脖,來回碾壓。張嘉妍兩頰通紅,張大嘴巴乾嘔,兩眼翻白,兩腿亂蹬,胡亂拍打張澤衡的腳掌。
「害散這頭家的,是你,是你——「
張澤衡的腳上加重力氣,「若不是你出世,阿爸就不會拼了命的賺錢養家,我也不用被送到寄宿學校,受人欺辱還要怕被趕出學校不敢出聲。家中出事,最先犧牲的是我。」
他咬牙切齒地說:「凡事要讓你,忍你,你知不知道,我好煩你啊。」
另一邊,季語憑藉從教會學來的急救知識,將譚秀芝的腿抬高,然後將她的旗袍剪開,幫助呼吸。聽到張嘉妍暗啞呻吟,抬頭,見到這景象,連忙跑去拉開張澤衡。
「澤衡,你冷靜一點,嘉妍是你阿妹。」
張澤衡越踩越用力,情急之下,季語說:「我知道的,澤衡,你的委屈,我都知道的。你忘了,季卓萬有多討厭,你有多憎嘉妍,我就有多憎他。」
張澤衡愣了一下,腳鬆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