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你還不算是嫌疑犯。」鍾業說,「我同你聊閒天,和梁sir同你的對話,是兩種性質,一旦錯過機會,你沒有彎可以轉。」
張展國愣住,兩行淚悄然滑下,滴答,滴答,砸在他顫抖的掌心中。
時機已到,鍾業開始施加壓力,說:「你現在自首協助破案,成為污點證人,餘生,還有機會面對面見到你的老婆女兒。」
鍾業可以搬出更具吸引力的字眼,減少刑期,重獲自由,但對張展國而言,最重要的,是他的親人,他的家。
澤衡已經不在,家中再少了他一個頂樑柱,而責任宛如雪崩般坍塌,他既擔心譚秀芝的身體受不住,也心疼張嘉妍要一夜間長大,讓張澤衡去世後仍漂泊在外,他更覺愧疚。
鍾業挑起張展國種種虧欠感,使得他忽略其他選擇,義無反顧地配合,只為一線生機。
張展國抬頭看鐘業,好奇問:「你會讀心嗎?」
鍾業轉頭,盯著鏡中的自己,笑說:「我識看相。」
與其說懂張展國,更不如說,鍾業懂自己。
張展國絕望地笑了幾聲,又說:「你們想得到從我入手,陳廣生是什麼人,他會想不到?」
張澤衡從天霞暴露得到啟發,提醒父親不要留下任何違法的交易記錄,以免被抓到把柄。
因此,不是張展國死雞撐飯蓋,還想著留一手,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張展國無奈地說:「你信不信都好,我手上真的沒有證據,連我自己的都沒有。」
「你沒有,張澤衡卻準備好了。」鍾業的手肘放在桌上,十指微交叉像是祈禱的手勢,貼在下巴前,緩緩朝張展國靠近,問道,「他書房的保險柜密碼,你知道嗎?」
張展國笑著搖頭,「你也太小看澤衡,我兒子防備心極重,不可能自露馬腳。」
鍾業輕笑,說:「仇恨的力量,遠大於你的想像。」
恨如此,愛亦如此,強大到你能盲目地漠視一切,執迷不悟。
太平洋的另一方,北美洲的東海岸,早上九點,季語被一陣尖銳的刮擦聲吵醒,她想捂著耳朵繼續睡,卻又聽到平穩的女聲,像新聞播報。
音量逐漸增大,逼得她皺著眉頭,不耐煩地嘆了口氣,然後撐著迷離的睡眼,不情願地起身,拉開窗簾推開窗戶,感受冷空氣,喚醒沉重的意識。
還以為是樓下傳來的噪音,直到她走出房間,看見餐桌前坐著的陌生女人,亞洲人面孔,利落的低馬尾,白絲綢襯衣黑色闊腿褲,正悠閒地喝著橙汁,咬下酥脆麵包的一角。
季語順著她的視線看,電視裡果然播放著早間新聞,只看得到金髮女主播的脖子以上,下半部分被另一個身材圓潤,穿著白圍裙的拉丁裔女人擋著。
管家Marta彎下腰,在電視前調節著音量,直起身的時候,看到了愣愣站在房門前的季語,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說出來的話卻不是英語,滿嘴的顫音,應該是西班牙語。
季語完全聽不懂,茫然地看著Marta指手畫腳。這時,餐桌前的女人扭頭看著季語,翻譯道:「她說很抱歉把你吵醒,還問你要咖啡還是茶?」
季語朝Marta笑了笑,說:「Water.」
簡介易明,對方聽懂了,笑眯眯地走開。
季語走近的時候,女人貼心地替季語拉開了椅子,她的年齡應該與鍾業相仿,一副大姐姐姿態,主動介紹起自己,「阿瑩你好,我是麥莉莉。」
麥莉莉似乎對季語一點都不陌生,但後者卻有一籮筐的問號。
Marta剛好端了杯水過來,季語微笑道謝,準備先喝一口水潤潤喉,卻被麥莉莉奪走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