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保華的慰解功夫獨到且了得,季語拼命不去回想的場景,被他一針見血地勾起,直戳要害,讓她像泄洪般吐出來,身下擁著的黑大衣,無可避免地承受所有狼藉。
而大衣的主人,剛剛到達山頂,對此一無所知。
之前超速的灰白轎車等候已久,見鍾業走近,守在車旁的馬仔恭敬點下頭,叫了句鍾生,替他拉開車門。
「賣爺,別來無恙。」鍾業坐到男人身邊,不卑不亢地打招呼。
麥世強未得鍾秉煌賞識前,是洛杉磯港賣苦力的搬運工,干一天活吃一天飯,看不到頭的窮日子,聞著酸腳臭汗,快到中年,沒有被女人正眼瞧過。
跑到紐約闖天地,沒關係沒學識,耗光所有錢,從西部到東部,找到地下拳館做拳手的工作,仍是靠力氣,卻有奔頭了。
他逐漸打出名氣,後來的某一天,從拳台下來,有人跟他說,煌爺要見他。
因為熟悉碼頭運作,能力也出色,鍾秉煌讓他負責接應偷渡客,每月上門收取利息。有次在追數的時候,一個男人實在沒錢,連連求饒,彼時他的手下叫他麥爺,男人不懂廣東話,聽成「賣豬仔」的賣,不停喊著「求求賣爺,寬恕多幾日。」
引得滿堂鬨笑,最後男人倒在血泊中,麥世強免去他的債務,為感謝他起的稱呼,賣爺送了他一把小刀,送到他的心頭上。
自此,麥世強的花名及笑面虎的風格廣為流傳。大家紛紛改口,同時記住一句話,賣爺的笑不是笑,那是一把送命刀。
麥世強的語氣透著威嚴,聲音粗曠有力,「走了幾年,眼睛生到頭殼頂,我這個叔父也不認了嗎?」
鍾業淡淡一笑,「我惹莉莉不高興,只怕你不想認我。」
「沒人比我更了解莉莉,一有不順心就亂發脾氣,怪她媽死得早,我太忙,男人老狗粗枝大葉也不會點樣同女仔溝通,只能是有求必應,」麥世強拍了拍鍾業肩膀,「她被我慣壞,要你多多包涵。」
鍾業說:「爸爸看女兒,沒有幾個惡得起來。」
麥世強揉了幾下膝蓋,寬慰地舒氣,感慨道:「果然是快要做人老豆。」
他在幫派由打仔做起,有運動習慣,身材結實卻不誇張,他的手下個個效仿,隔著窗戶看背影,能媲美電視GG上的健美模特。麥世強定睛看了一會,窗外的人絲毫沒有察覺,他敲了敲玻璃,兩邊車門才被拉開。
麥世強對鍾業說:「出去透透氣。」
鍾業點頭。
隔著車頂寬的距離,鍾業瞧著麥世強出車門後便站在原地,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方才晃神的馬仔。
空中飄著細雨,馬仔卻像落湯雞,發尾滴著水,嘴裡嘗得到鹹味。吹著微風,臉色竟已鐵青,呼吸愈發急促。
替鍾業開門的是麥世強的心腹,阿良,在鍾秉煌還在世,幫派分家前,他也跟過鍾業一段時間,兩人並不生分。
鍾業歪頭,低聲對阿良說:「我賭五拳之內。」
阿良冷笑,掃了眼鍾業縮了不少水的手臂,說:「以為都像你,他pushup一分鐘能做50個,你都未必比得他,三拳之內,絕對......」
他們都錯了。
麥世強甚至略過揪衣領的環節,第一下右鉤拳直衝側方下頜,馬仔的太陽穴撞到車門最尖銳的角上,倒地前噴出一顆後槽牙,在空中劃出弧線,落在麥世強腳邊。
麥世強的深棕皮鞋踩上去左右碾了碾,拳頭遵從地心引力,隨著他蹲下的動作,在疑似破裂的腦骨上補了第二拳。
阿良搖了搖頭,扼腕嘆息道:「認不清自己幾斤幾兩就發富貴夢,求我給他表現機會,以為能看勵志片,結果是武打片。」
鍾業扔給他50美分,「馬後炮,願賭服輸。」
阿良一把抓住,隨即吩咐另外兩個馬仔,「割花他的臉,之後扔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