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口再次回到了季語腦側,左輪彈巢一共六個膛室,輪盤不轉,槍機會按照順序旋轉,而子彈的位置不會變,意味著,五發之內,結局勢必出爐。
越往後,死的概率越大。
還不夠,張澤衡要把他們的退路封死,「別想著朝自己頭上打,感動不了我,只會讓我覺得煩,手抖一抖,往阿語頭上砰砰,多開兩槍。」
張澤衡如今一無所有,他何嘗不知道自己淪落為別人的一顆棋子,什麼錢和護照,沒有一樣會落在他手中。同麥莉莉討價還價,也是不想顯得過於廉價。
他只有一個目的,要這對情深的愛侶自相殘殺,親眼目睹他們掙扎、煎熬,在無盡的悔恨中,步入死亡。
越想,張澤衡感覺全身血脈噴張,額角青筋突突跳要炸開,除了生死遊戲帶來的刺激,身體為什麼有這樣的感受,極致地渴望著什麼,此時此刻,他仍被蒙在鼓裡。
張澤衡下意識地咽下口水,不由得想儘快結束遊戲,於是暴躁地催促道:「快啊!」
鍾業緩緩撿起槍,指尖撥動轉盤的幾秒內,他抬眼瞥了瞥阿慶,後者眼神微斂,心中瞭然。
「張澤衡——」
「你快不行了。」阿慶無需望聞問切,悉數說出張澤衡所感,「你現在最想的不是報仇,是像一個個直不起腰,能隨地脫下褲子的道友一樣,滿腦子是一袋白藥丸,碾碎,放在鼻下,深吸入肺。」
張澤衡瞪大雙眼,惱羞成怒地說:「沒有!你亂講!」
阿慶踏前一步,有意無意遮擋了鍾業半個身子,繼續吸引張澤衡注意力,「沒有?在唐人街食的撈麵香不香,你太餓了,幾口就吞了下去,我可是記得清楚,畢竟是我讓人給你下的重料,當時要得急,輕飄飄的幾克高濃度粉,花了我好大一筆錢。」
張澤衡愣了愣,的確是個出乎意料的消息,但他早就自甘墮落,爛人一個,便再沒有噩耗能打倒他,「你不要指望轉移話題,不想我抱著她一起死,你就給我讓開!」
鍾業無聲無息地站了起來,似被張澤衡逼到盡頭,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扣下扳機。
又是一聲悶響。
阿慶退到一旁,不動聲色地踩在一塊反光的圓頭金屬上。
季語被擄走的時候,周姨要同張澤衡殊死搏鬥,救人不成反被傷,阿良把她送上救護車後,爭分奪秒地趕來。
在遠處便見到這般拉扯的局面,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弓著背,幾乎匍匐地走到鍾業身後,躲在車身的另一邊。
在阿慶轉移視線的時候,鍾業手腕一抖倒出子彈,也瞧見了躥進暗處的阿良。
輪到季語,過了這麼久,她的手腳居然一丁點的知覺都無,絕望地任由張澤衡握著她手,左左右右尋找最佳射擊角度。
「張澤衡,你——」
要他冷靜,不要鑄成大錯,危機關頭,此類天方夜譚說與不說,要與不要,已由不得她。
大熱天時,張澤衡渾身冒起冷汗,以至他失去玩弄季語的心情,沒有時間享受將她踐踏至腳下,唯我獨尊的滿足感,便迅速開了火。
伺機而動的阿良亦收緊了手指,震耳的槍聲響徹耳際。
咸浪蓋不過的火藥味充斥鼻腔,一顆頭顱重重摔在季語腦後。
倒下的不止張澤衡,同一時刻,鍾業胸口湧出的一股鮮紅,真真實實地,刺進她的五臟六腑。
第101章 眼淚
醫院走廊,手術室外。阿良將一份三明治和果汁遞給季語,勸道:「阿嫂,多少食一口,業哥進去了八個鍾,估計還要很長一段時間。」季語盯著那盞醒目的紅燈,度秒如年,覺得像過了幾輩子那麼久,她的眸光一閃,突然緊張地問:「醫生,醫生有講他多久能出來嗎?」阿良搖頭,「沒有。」季語情急之下捏住他的手臂,「那你怎麼知道他不會很快出來!」阿良吃痛,扭動著抽開,解釋道:「我估的,估的,說不定,說不定很快就出來了。」阿良這話說得違心,病人送進去不到一小時,搶救、輸血的同意書已經輪番簽了個遍,幾撥醫生來回進出手術室,無需說明情況,他都看得出來,非常不樂觀。他坐到季語對面的長椅上,低聲向阿慶尋求幫助,「還是要讓她有心裡準備,萬一,最壞的情況發生,她會不會做傻事?」阿慶拿過三明治,一邊拆開包裝,一邊說:「這個問題,不到那一刻,沒有人答得了你,包括她。」他是過來人,阿霞走後,堅強和脆弱像天氣一樣,在他心裡變化莫測地流轉。「情況怎麼樣?」曾保華匆匆趕來,氣喘吁吁地問道。阿良剛張嘴,就被阿慶捏住肩膀,手裡塞進了他咬了一口的三明治,抬頭的時候,曾家父子已經走遠。進入空曠的樓梯間,這裡連呼吸都有回聲,阿慶因而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質問:「你來做什麼?」曾保華也不掩飾,「確保他不能活著出醫院。」阿慶怒不可遏,「你——」憋了一肚子的狠話,最後還是嘆氣,說道:「爸,能不能收手,當我求你了。」曾保華左耳進右耳出,繼續說:「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爸!你信不信......」「信什麼?」曾保華將阿慶一步步逼到角落,擲地有聲地說,「去啊!你去告發我啊!還是你想當場殺了我,給你不知死活的所謂兄弟報仇!」剛才他一直不敢正眼看季語,她恍惚的樣子,像擺在他面前的一面鏡子,讓他仔仔細細回憶起了天霞在救護車裡的時候,他的模樣。當掀開白布,望著撒手人寰的天霞,他對陳廣生的恨達到了極點,沒有這些人,他的愛…
醫院走廊,手術室外。
阿良將一份三明治和果汁遞給季語,勸道:「阿嫂,多少食一口,業哥進去了八個鍾,估計還要很長一段時間。」
季語盯著那盞醒目的紅燈,度秒如年,覺得像過了幾輩子那麼久,她的眸光一閃,突然緊張地問:「醫生,醫生有講他多久能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