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聲停了,噔噔噔的腳步聲後,姜桐從二樓跑下來,看向幾人,帶著哭腔的聲線慌張:「爸爸,爸爸你怎麼了?」
姜商元這次被氣得狠了,顧不得安撫他,站起身抖著手指指向祁靜雲,咳嗽得面頰通紅,額角青筋暴起,姜茉正要上前攙扶,姜商元忽然兩眼一閉,身體無聲軟倒下去。
一場家庭鬧劇被按下暫停鍵。
餐廳陷入前所未有的兵荒馬亂。
驚叫聲、大哭聲、求救聲、慌亂的心跳聲,一聲重似一聲地敲擊著姜茉耳膜。
一直到姜商元被家庭醫生急救過後睜開雙眼,又被送回房間,姜茉的身體仍控制不住地顫抖。
姜商元面頰蒼白,虛弱地躺在床上,姜桐趴在他床邊抓著他手嗚嗚哭泣,站在一旁的祁靜雲髮絲垂下數縷,眼圈泛紅,早沒了端莊模樣。
家庭醫生檢查過後收好聽診器,「暫時無礙,建議還是去醫院檢查。姜先生正在術後恢復期,要格外注意……」
巨大的內疚感侵襲至姜茉心頭,她指尖緊緊摳著手心,後悔剛剛沒能壓住火氣,逞一時口舌,傷到了真正關心她的人。
一直到姜桐被老師領走,姜商元讓她先回房間,這股內疚還沒散去。
她疲憊不堪地想,就這樣吧,姜茉,放過自己吧,不要糾結你無法理解的姜商元的那些做法了,也別去問他了,至少,他真真切切愛護了你十二年,從始至終也沒想拿你交換什麼,不是嗎?
至少,直到現在,他還在護著你,不是嗎?
就把這些真實的愛保留下來吧,別讓它沾染上任何雜質。
這可能是你這輩子收穫到的最純淨的一份愛了。
姜茉站在窗邊,全身被西沉的日光籠罩著,直到手機進來一條消息才動了下發麻的腿。
程虞問她被為難了沒有。
姜茉低著頭,緩慢地挪動指尖,沒提這邊發生的事,只說正在收拾東西。
程虞馬上讓她繼續,收拾好快走。
姜茉放下手機,又平復了一會兒情緒,才去打開衣櫃。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嶄新的大牌春裝,吊牌還掛在上面,沁著淺淺的茉莉香,大概是為了讓她回來住,提前置備好的。
姜茉指尖稍頓,滑過質地柔軟的面料,將這排新衣推到一側。
她蹲下身,把角落裡疊著的一沓冬衣挪走,抱出最底下藏著的黃花梨匣子。
匣子有些年頭,表面做過處理,紋理線條流暢,保存至今的外觀仍完好,匣面右上角的白色茉莉花枝葉伸展,栩栩如生。
指腹撫摸過匣面上的花朵,推開匣子,姜茉一愣,隨即顫抖著手腕快速翻找起來。
沈雲笙那張險些被撕碎的照片還在。
母女倆的合影還在。
七七八八的小物件還在。
唯獨少了一樣東西。
關好匣子放回衣櫃,姜茉騰地起身,櫃門在她身後發出震顫嗡響。
她推門出去,直奔祁靜雲房間。
卻在路過姜商元臥室時,被裡面壓抑的爭吵聲留住腳步。
「我將股份轉給你的時候你說成元東的事你已經處理妥當,讓茉茉安心回家就行。靜雲,你的處理妥當就是讓我把女兒接回家,你再逼她去道歉嗎?!」
姜商元聲音壓抑著怒火,夾雜著一兩聲咳嗽。
「年前我舍下臉面去替姜茉賠禮道歉,成元東是答應不再追究,可其他幾個投資商看成家臉色行事,也跟著退了,連過年送過去的禮盒都被退回來。成元東這是還沒有消氣,我也是沒有辦法,才想讓茉茉去試一試。」
祁靜雲輕聲抽噎,「我知道茉茉是會受點委屈,可我們年輕的時候誰受得委屈還少了?姜家是你和爸的心血,爸臨終時都在盼著姜家能回到鐘鳴鼎盛時,我們養育了茉茉這麼多年,這事又是她闖下的,她應該去一趟。」
姜商元聲音蘊怒,火氣仍在,「這是受點委屈嗎?這是把孩子往火坑裡推!你聽聽成元東說的話!」
說完又咳嗽起來,「靜雲,我不盼你能把姜茉當親生孩子,可也不能這樣害她。」
這話戳痛了祁靜雲,她聲音陡然抬高兩分,嗓音里偽裝的柔軟已經不在,「我害她?!是誰把事情弄成這樣?!她是不是我的女兒,可她是你的女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