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那股力量來得猝不及防,幾乎是在阿爾維斯的身體剛剛跨過露台圍欄的瞬間,整個人就被重重地拍到了地上。
他一開始以為是安德里斯或是伊登的偷襲,但不論他如何掙扎,都無法從那股力量下掙脫半分。
阿爾維斯很快意識到:這不會是安德或伊登幹的好事。
從進入法師塔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三人的實力就始終處於伯仲之間,從來沒能分出來個上下過。
今天你比我多打了兩隻人面鳥,明天我就要比你多砍三座石像鬼;今天他捉了一頭膘肥體壯的獅鷲,明天我就要套一隻俊敏神氣的雙足飛龍,誰都不能輕易越過了誰去。
他們就像三架在大路上始終你追我趕的馬車,或者三條沿著不同的道路向著山下疾馳的溪流,每個人都有自己前進的道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和短處,始終沒有分出過高下。
——但是在這一刻,阿爾維斯清楚地明白,自己徹徹底底地輸給了伊登: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他從一名卑賤的私生子走到埃瑞斯塔帝國皇帝的寶座上,自認也算是經歷了不少大起大落,不論是實力還是心理上,都不會再遇見讓他無法承受的打擊。
然而,就在這個月光明亮的夜晚,阿爾維斯·法比烏斯的自信自滿自尊自負……只在一個瞬間就被碾壓得粉身碎骨。
那股神秘的力量將他死死地摁在了自己房間的露台上,仿佛貓摁著爪子底下的一隻老鼠,或者更甚——仿佛神祇碾著茫茫大地上一粒最細微的塵埃。
他無法動彈、無法掙扎,整個人狼狽地貼在地上,哪怕是連一根手指也無法抬起;舌頭如同被看不見的釘子釘在了嘴中,也發出不了任何的聲音;
自然的,他的眼睛也只能看見自己視線範圍內老舊旅店那灰撲撲的地板,除此之外,再也看不見什麼別的東西。
寂靜幽黑的夜色里,唯有兩個人一來一往的交談聲,清晰地傳入了他的耳中。
老師:「大半夜的,你幹嘛呢?」
伊登:「不幹嘛,要不要出去玩?」
老師:「我們不是才剛從外面玩了回來嗎?」
伊登:「嗯……是這樣沒錯!剛才是#039我們#039一起去的。現在#039我#039想邀請你一起去。就#039我#039和#039你#039兩個人。」
如果這是一部被攤開的劇本。
阿爾維斯會說,台詞簡潔順耳,演員表演生動活潑,比他昨天看的那一部要好上太多。如果有空的話,他會考慮去看看。
可是。
但是。
然而。
如果說他們是在上演一場騎士與公主的戲碼,那阿爾維斯是什麼?後台苦苦等候的配角、還是僅僅只能坐在台下鼓掌的觀眾?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等到那股力量終於消失的時候,阿爾維斯從露台的地板上一躍而起,而伊登那頭長長的紅髮,也就在同時從他眼前輕盈地飄過——
他看見他將老師摟在懷中,自露台往下跳去,與他伸出的手擦肩而過,穩穩地落在了地面上。
接著,伊登牽著老師的手,一蹦一跳地往廣場的方向走去。
阿爾維斯咬了咬牙,想要再追上去,卻被身後傳來的聲音叫住了。
「別去了,」
那個聲音說,「結果都是一樣的。」
阿爾維斯轉過身去,看見安德里斯倚在自己被打開的房門上,懶洋洋地說。
眼見阿爾維斯轉過了腦袋,金髮的騎士抬起手,在門板上隨意地敲了敲:
「也許你沒聽見,不過我剛剛敲過門了。」
「……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阿爾維斯問道。
安德里斯笑了笑:
「字面上的意思。就跟我昨天給你講過的一樣,今晚的【告白事件】,就是屬於伊登的【命運】。劇本上已經寫好了,他就是今晚的男主角,無關人士可沒有登台的機會。阿爾,這下你相信了嗎?」
阿爾維斯沒有理會他。
他重新轉回了露台的方向,一手撐在欄杆上,縱身一躍,也落在了剛才兩人走過的街道上。
如果說伊登落地的時候,好似一隻羽翼蓬鬆的鳥那樣優雅輕靈,那麼阿爾維斯就仿佛是一隻強壯卻笨重的大貓,沉沉地摔在了地上。
他沒法不沉,因為那股詭異的力量又出現了。
與這股如同神祇偉力一般奇怪力量的角力,很快就讓阿爾維斯汗如雨下。他每走出幾步就會重新摔倒在地,如此反覆——然而,他最終還是不屈不撓地跟在前方二人的身後,走(假如每走幾步就摔倒在地也能叫做「走」的話)到了他們的目的地。
被魔法構築的篝火燒得那樣蓬勃而耀眼,就連皎皎月色也不得不避其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