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必生氣,陛下雖是天子,但骨子裡男人的貪性改不了。委屈您這些時候,來日與您親近過,自然會明白您的好。」
這當口,門上回稟說童大監來送東西了。
安妃正正臉色,出門恭敬地接了賞賜。
示意宮人賞過,安妃看都沒看盤子上的糯種翡翠,只問陛下今日可忙,「天越發熱了,家下進獻了一個廚子,會做南邊的冰宴菜,本宮想請陛下來嘗個稀奇。」
童公公說勞娘娘費心:「前些時候恩科開考,這幾日閱卷繁重,陛下一時騰不出辰光。」
安妃遺憾,道公公慢走。
晌午至,派去御前的宮人果然沒把陛下請來。
安妃一人坐在擺滿冰宴菜的桌前,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撤了吧。」撤下去的東西自然都進了宮人內監的嘴裡,娘娘去湘妃榻上歇晌了,高家隨嫁入宮的心腹被眾位宮人恭敬著請到廊後食案中央位置坐好。
通政殿的童大監自殿內出來,晃眼的陽光一時刺得眼睛發昏,待得看清宮道上走遠的身影,問:「萬壽宮的?」
小內監說是,「安妃娘娘派人來請陛下去吃冰宴。」
不過童大監提前叮囑過,小內監幾句話打發了人。
童大監:「你小子又得金珠了吧?」
小內監嘿嘿笑了:「爺爺疼小人,小人都記在心裡。」
袖子裡一掏,沉甸甸的荷包,解開往裡看,足有十來顆大拇指蓋大小的金珠,黃燦燦的成色,足金足量。
童大監說你自己收著吧。
縱目遠望,宮人豆青色身影遠成一個小黑點了,他搖頭失笑:「陛下不去,東西就不能送來嗎?」
吃與不吃是一說,陛下享天下供養,什麼稀罕玩意見不上?說安妃摳門,那不至於。說到底是覺得陛下既不去萬壽宮,不能對坐而食,就懶得動心思。
那廂安妃睡飽起身,問過陛下還在通政殿,懶洋洋地縮在萬壽宮打發辰光。
隨嫁而來的心腹見她如此,想了想道:「娘娘何不給家裡大公子遞個信兒?」
安妃:「怎麼說?」
心腹道:「大公子對您愛護,若是知曉您這些時候受的委屈,必會想法子幫您解困。」
安妃一想也是,傳紙筆唰唰寫了滿滿五張白紙,打發人送出宮,入夜前就得了哥哥的回信。
回信不長,四個字:妹妹且安。
深夜的高家
高大公子冷著臉從書房離開,高首輔瞧著兒子的背影頭疼不已,宮裡的安妃不得志,他這個當爹的如何能不知曉?
陛下新近遣派吏官編修新制刑策和稅法,其中尖銳鋒芒直指他們這些自前朝便榮膺的世家。
高家乃簪纓之首,眾望所依,屈不得皇權。然陛下不是末帝,以戰打下江山的人隨時握刃而起,便又進不得,無法強勢硬碰硬。
崔家新貴出了皇后,二房又去越州。越州!那可是高家祖源吶!其深意不可不小心思量。
如此明顯的敲打,高首輔敏銳意識到急流勇退的徵兆。
他再三叮囑二女進宮後要韜光養晦,萬事『忍』字為先。
一月不到,董家一個青黃不接的門戶,何必放在眼中?
長子太驕橫,只認為他這個首輔做得太軟。
萬幸方才爭辯,自己暫且壓制住兒子的氣焰。
夜裡入睡,老妻又來哭訴:「你當了大半輩子的官,怎麼就不能給阿奴撐撐腰?她是我快四十才懷上的,為生她,我這命險些喪了。多少年夫妻,我家裡外操持,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孩子嫁進宮裡,陛下不給體面,你是陛下的老丈人,為何不狠狠地提點他!」
高首輔頭大:「你也知那是陛下?我提點?我如何提點?把我頭砍下來送到陛下案頭去提點嗎?」
高夫人給他好幾拳:「我不管!你這喪良心的......」
下人把老爺夫人夜半爭吵的事情回稟到大公子跟前,高大公子攥著拳頭滿臉殺氣:「陛下不肯施恩,那就莫怪我高家不留情面!」
於是徹夜聯繫幕僚來議事。
幾日後,恩科開卷公開紅榜
大乾開朝首次科考,天下才子苦末帝酷政久矣。
興隆二年,陛下臨朝,肅舊朝頹靡政風,天下蔚然,士人如過江之鯽匯聚望京,無數雙眼睛盯著這一場科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