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心情不好,路上又遇上嬌柔的安妃,見她沒骨頭似倚靠在閬苑的鞦韆架上,見到夾道上的陛下,未語淚先流,很是動人。
乾元帝卻覺得晌午吃的那道鹿肉有些膩到嗓子眼了,見不得安妃如此嬌柔做作:「怎麼了?」
安妃用手帕擦拭過頰容上的淚,說嬪妾讓陛下看笑話了,「只是前些時候隨嬪妾進宮的的一位姑姑苦夏中暑,吃了藥不見效竟是撒手沒了,嬪妾方才見到那荷塘里的藕,想起她生前最愛食此物,一時有些感傷。」
乾元帝沒搭腔,冷眼看這真兇故作仁善。
安妃哭了幾眼見沒有催動陛下的鐵石心腸,想到哥哥傳話讓她不必害怕,便也懶得挑弄陛下來跟自己睡覺:「陛下忙於政事,嬪妾這點小女兒心事,陛下只當沒聽見吧。」
等人真冷若冰霜的走遠,安妃一張玉容如布陰霾:「且看你得意幾天。」
父親致仕在家,這般炎熱的天氣如何能趕赴歸鄉,偏偏陛下不講情面,借著科舉的事情一連申斥了好幾位高家門生官吏,如此這般,為讓陛下手下留情,父親一把年紀只得上路。
「也不知父親走到哪裡了?」
安妃算著行程,「快到南康城了吧。」
南康城知府是父親門下,外京小朝堂大半與高家有姻親,父親既到那處,想來哥哥籌劃的事情就快成了。
「漢王這幾日如何?」
新來的宮人回稟了這幾日漢王的行蹤,提到皇后娘娘對漢王起居的照顧時,安妃攥著帕子,無奈地嘆口氣:「可惜白搭上你母親一條命。」
貼身宮人只說全是母親的造化,「母親若不去,內廷司的衙子們查過來,只會牽連到娘娘。」
安妃:「難為你們母女忠心。」
一句不輕不重的話,一條人命便算過去。
那宮人眼睛都沒動一下,只是藏在袖子裡的拳頭攥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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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尋死路的人不必放在眼裡,只需給足他們時候自絕便罷。
回到太雲閣,這一回終於堵到人了。
撩袍快步進去,一瞧,鎏金獸睨的博山爐騰起繚繞的松雲香,廊下假山潺潺水流,廊廡有把扇的宮人,皇后拿著繡繃在做針線活,不遠處穿了一身天青色襴衫的漢王挺直腰板,一副沉迷讀物,不知天地為何物的神情。
一下晌的空閒時光全浪費在追逐他們的路途上,乾元帝氣不打一處來:「玩夠了?終於捨得坐下了?怎麼,是腿累得走不動道了?」
很明顯,他的驟然現身打破了所有的美好,見皇后不悅地望向自己,漢王被嚇得瑟縮一下,小小的巴掌臉無辜地扭向門邊。
乾元帝無甚愧疚,很想跺跺腳撒氣,眼角餘光留意到廊下站起三個蘿蔔頭,楊戎、董文禮、周韜拱手給陛下請安。
乾元帝:「......起吧。什麼時辰了,他們怎麼還在這兒?」
崔雪朝起身給他遞去擦拭的濕帕:「今日他們和漢王去原上走馬,楊戎與周韜齊心協力獵到一隻彩雉,小廚房料理後煨過,臣妾留他們一塊用膳。」
袁望怏怏地不再說話,擦過脖頸處的汗,撩袍坐到漢王與皇后中間,根本不用問,皇后縫的小衫十分十是繡給漢王的,於是很不是舒坦地看向戰戰兢兢的兒子。
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開嗓問:「你很怕朕?」
話落,腰側突然挨了皇后一胳膊肘,只好緩緩聲:「朕又不是猛獸,你怕朕很沒有道理。」
漢王嗯嗯地點著小腦袋。
袁望見屋內自成一派,左右無事,好奇漢王究竟在看什麼,伸手把他看了許久的紙卷拿過來,這一看,額角險些繃不住狂跳起來。
「這就是你今日做完的功課?」
漢王站起身,不敢抬眼看父皇,低聲說是。
「《九章算術》如此簡潔明了易懂,你腦子生在腳後跟了,怎麼能把二八與十二,相加算成是四十餘一?」
同與漢王一併起身的三個伴讀,楊戎露出看笑話的神情,周韜開始盯著自己的功課看有沒有明顯的錯處,董文禮不怕陛下過問,對於自己的功課他有自信全對,只是忍不住擔憂漢王挨板子,會牽連到自己。
乾元帝把漢王的算籌功課檢查完,只覺眼前一黑,世道太不公平,自己如此英明神武,生下的兒子卻是個十個指頭掰不明白的糊塗蛋。=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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