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鴻意愣在原地。他的確不在此處。
「天若有情,天亦老。」
「這衰蘭送客手,饒是薄情客,卻得深情名。可憐!可嘆!」
高台上,說書人摺扇翻飛如花,清亮之聲如骨。
古鴻意提著劍,落寞地走出酒樓,霜寒十四州隨他在地面劃出一條銀亮的水痕。
背後,是說書人錚錚而綿長的吟誦之聲,「俠骨柔情,要向伊人吐。喜有東風吹暗雨,月斜風定鴛鴦起——」
他背後沒有一輪明月。
「那麼,我該去何方。」再一次他極其虔誠地吻了劍身,緊緊抱著劍,聲音有些顫抖,他真的沒有辦法了。
只管走。
他無暇思忖,只管提著劍走,不能停。
小販,作坊,瓦子,大道,小巷,樓閣,寺廟。
人潮散去,芍藥搖曳。
那一點眼尾痣,卻不好尋得。
霜寒十四州陪著他,踏著一地銀亮的雨水,泥濘飛濺,亂花殘紅褪去,雨水淋濡漆黑的頭髮黏在面頰上。
提著劍,不知不覺,來到了熟悉的小店門前,千紅一窟卻不在了,連店門口花團錦簇的芍藥和金圍帶也無影無蹤。
古鴻意按緊霜寒十四州,指尖茫然地打顫,於是將劍抓得更緊了些,手指因雨水浸泡而泛白。
扶起斗笠,露出來一雙眼睛,看清那一爿小店時,這才後知後覺,他把來汴京時那一夜的尋人路,全全走了一遍。
那一夜,月光如水,老闆娘笑吟吟地為他指路——
「明月樓如何走?」
「公子,那可是個好地方呀……」
夜靜,雨重。
古鴻意大口呼吸著,眼睛裡閃爍著碎玉亂濺的水光。心中升騰起一些最壞的猜測。
不要……
他已經把來汴京時尋人的路全全走了一遍。小販,作坊,瓦子,大道,小巷,寺廟……然後那時一般,來到了千紅一窟的一爿小店。
有一處地方,還未去尋。
如那時一般,該去按千紅一窟的指示,去那個地方——
明月樓!
古鴻意茫然地搖搖頭,扶起斗笠,頷首,天色黯色無邊際,溫熱的春雨濺進眼眶。
兜兜轉轉,饒不開一個明月樓。他身上背負的血海深仇緣起明月樓,如今再遭暗算,也合該是明月樓……
他按老闆娘昔日的指示,飛躍了三層建築,跳到道觀之上,又轉立於官府之巔,孤身一人站在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