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衰蘭再過一日就要拜堂,那是一生一次的洞房花燭,不能傷著胳膊腿啊。
次日,風雪中公羊棄不期而至,點燃香灰為衰蘭的眼眸療傷。拜堂,挑起蓋頭,剎那間,目力如初,紅裝盡收眼帘。
公羊棄自始至終,想做的只是贖罪。
爐火金紅搖曳,白行玉睫毛垂下,投出一片陰影,遮住了淚痣。
公羊棄伸出手,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髮。
白行玉睫毛咻地抬起,陰影落盡,那枚淚痣便又溜了出來。
他沒有再下意識地躲開撫摸的手。
像往日躲開跛子劉師叔那樣。
白行玉輕輕前傾,湊近了師父的大手,依上去。
公羊棄一愣。
他看見那個孩子彎彎眼睛,對他笑了。
皺紋溝壑跨下,公羊棄擠出一個笑容,卻有些哽咽。
真好。
這一路,他沒白做。
「今日城樓上,小古不是真的要與你和離。」
「我知道。」白行玉輕輕點頭。
「小古是要趁勢入局,去劍門,給你找一個真相。」公羊棄嘆一口氣,「劍門的事,我倒真不了解,你那個師尊……唉。」
那劍門宗師,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小弟子被梅一笑陷害,不為所動。
公羊棄不住蹙眉。這什麼人。自己的四個徒弟,各個都好好愛惜……
「也好也好,往日,我教我的弟子們,遇事就跑,只要輕功夠快——」
「但有些事,逃不了。當一輩子逃兵,唉,千紅一窟說得對,跟過街老鼠似的,不像個俠客。」
公羊棄深深喟嘆,「小古不再逃了。」
又笑嘆,「為師也不再逃了。……我與梅一笑,該有一戰。」
「咱們去劍門,把小古救回來。」
公羊棄眼睛一張,蒼老疲態瞬間消散,眼神黧黑而明亮,金黃火焰在其間搖晃。
白行玉溫聲應「好」。
爐火滋啦響,暖黃把二人照得暖暖。全不覺屋外大風雪。
大門「砰」地大開,風雪灌入,一個金剛羅漢扛著一個瘸腿老者,氣喘吁吁邁入屋內,跺著腳取暖。
跛子劉眼淚汪汪,「小古啊——梅一笑你個老不死的——」
醉得意怒喝道,「公羊棄,你就這麼讓小古犯險……罷了,咱們快去那什麼劍門,接應小古!」
「小白——沒傷著吧!」
「誒呦那小子說得什麼混帳話!小白你千萬別信……」
白行玉霎時又被師兄師叔們圍了起來,輪流大力揉搓了一遍,確認無傷,才重新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