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換了生計,李大廚就再沒從城主府里出去過, 每天樂呵呵做菜, 兩耳不聞窗外事。
這天不知道是誰提議,李大廚又做了一盤子桂花魚條。
眾人圍著桌子吃飯時,突然有人道:「哎,說到桂花魚條,岑仙人是不是走了有段時間?」
提到岑無月——這朵修仙者當中的奇葩——大家的話盒子一下就被打開了。
「哎,我聽說之前長老那檔子事兒,還得多謝岑仙人的功勞,真的假的?」
「那還能假!偷偷告訴你們, 我有天聽見新城主和人聊天, 說上任城主親手教導過的唯有一人,那便是岑仙人!」
「嘖嘖, 只可惜岑仙人另有師門,不是玄樞城弟子……」
「我還聽說岑仙人救了上任城主一命?」
「可現在上任城主還在閉關療傷……」
「足見當時情況兇險!」
「好在有岑仙人相助,否則玄樞城危矣!我可還想在這兒多活幾十年,安穩老死呢。」
「咱們現在好著呢,新長老比從前通融講道理得多,等城主療傷完畢出來,那修為指不定還能更上一層樓!」
「可不是,這日子真是有盼頭。」
幾人嘰嘰喳喳熱烈地討論,儘管都是沒有修為的人,耳濡目染之下也比常人更了解修仙之事。
「哎,咱們私底下這麼一說啊……我覺著岑仙人和別的仙人挺特別不一樣,你們覺不覺得?」
「這還用你說?她天天無憂無慮的,吃把糖就開心,旁人看了自個兒心裡也覺得高興。」
「要我能有她這麼簡單就能快樂多好啊!」
「哈哈哈,那就得好好學學了。」
李大廚邊吃邊聽,腦中不由得回想起岑無月笑眼彎彎、毫無心機的樣子。
他忍不住搖頭:真不知道岑仙人的師父怎麼放心讓她下山?
好在她一路上碰見的都是城主、上任城主、雲淵守這樣的好人。
否則在這命如草芥的世道,她那樣的性格恐怕是立刻會被吃得骨頭也不剩。
——當然並不是討厭的意思。
畢竟岑無月是極少數不覺得自己比凡人更高一等的修士,能和他們說說笑笑,甚至還能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哎,說到叛亂的那幾個前長老,」有人道,「我真是想不通,城主——我是說上任城主又沒有對不起他們的地方,他們要什麼沒有,怎麼還是不滿意想謀反?」
「這有什麼想不通——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權勢地位誰會嫌少啊?」
「我就是想不通。要我我就這麼將就過一輩子了……」
「所以你才修不了仙啊,哈哈哈哈!」
李大廚也跟著笑了一下,笑到一半時突地發現伙房外多了個人,一口飯險些嗆進氣管里。
他也不知道對方聽了多久,飛快把碗筷拍到桌上,起身行禮:「城主!」
桌邊眾人倏地噤聲,紛紛起身告罪。
「無事,我只是來看看。」城主的臉上沒有表情,「岑無月此前經常在這裡用飯,是嗎?」
眾人一迭聲地:「是是是。」
城主頷首,隨後問:「她最愛吃什麼?」
眾人面面相覷,七嘴八舌地提名:
「最先來是要吃桂花魚條……」
「然後把李大廚做好的整罐甜熏魚給要去吃完了……」
「糯年糕似乎也常吃……」
仔細一盤點,總結起來五個字:什麼都愛吃。
這不就等於什麼都沒回答嗎?
眾人汗流浹背,安靜下來。
城主道:「桂花魚條吧,我想嘗一嘗。」
一人嘴快地道:「這兒就有,咱們還沒吃完……」
旁邊的人快准狠給了他一肘子:怎麼,還想讓城主吃咱們的剩菜?不要命啦?
李大廚趕緊點頭哈腰地應道:「這兒還有食材,我這就重新做一份,稍後給您送過去!」
城主道:「不必了——哪一道是?」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李大廚硬著頭皮指了下還剩半碟的桂花魚條。
城主還真拈起一條嘗了。
嘗完後,她垂眼輕笑一聲。
也不知道這笑是什麼意思,眾人都低著頭不敢大聲喘氣。
「難怪她說你是最好的廚子,為了你要半夜翻牆闖城主府。」城主說完,又問道,「——會做糖丸麼?」
不會也得會啊。
李大廚花了一天工夫做好小顆的山楂糖丸,麻溜跑去找城主交差。
他去時,城主望著某個方向,似乎正在思考什麼。
那個方向的部分城主府已被完全封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