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聲這人修為深厚,並不用扯著嗓子大喊,語調雖平淡,但被靈力裹著卻能傳出很遠很遠。
岑無月瞥見不遠處有個中年人模樣的修士站了起來,他撣撣衣衫,於萬眾矚目之中一臉沉靜地向高台方向走去。
天階高聳入雲,不過對修士來說,足下只要有支撐,提氣掠上並不用花費太多時間。
若是想出風頭,耍個花活秀一秀也未嘗不可。
「這天階可有講究,」身旁的解說又開始了,「聽說是太上無相真君所築,一共三千九百九十九級——三才三階,遁去其一。」
岑無月剛想問「三才三階」是什麼意思,就看見那黎棟已經一聲不吭地從天階上栽了下來。
圍觀人群中有人發出驚呼的聲音,但翊麟城早有準備,一股無形的力道接住摔落的黎棟,將他捲走了。
許多人尚未反應過來,但先前喚聲那人已經繼續道:「廖山鈺。」
岑無月抬頭一看,天幕上「廖山鈺」的名字浮出,而失敗的黎棟已然從中消失。
「嚇一跳吧?」六合書院弟子道,「大道問心,明心見性,天階的每一步可不是想像中那麼容易。」
「三才三階又是什麼?」岑無月沒忘記自己先前的疑惑。
「三才即天、地、人,此乃修道的基礎。」回答的人竟然是千嶂夕,她看著天階道,「三階是無情、無欲、無我,無情道的根源。」
「遁去其一呢?」岑無月問。
千嶂夕回頭看來:「只有將叩開天門的人,才能看到第四千級天階。」
千嶂夕什麼也沒有明說,但岑無月已經懂了她眼中的意思。
她在無聲地問——你猜能看見第四千級天階的人是你還是我?
……
周臨岐勉力攀至兩千七百多階時,力竭昏迷,從空中落下,引起一陣惋惜的嘆聲。
他倒確實已經是迄今為止爬得最高的人。
千嶂夕站起,又回頭望了岑無月一眼。
岑無月乾脆一同起身,沖她做了個邀請同行的手勢。
左右她們已是這裡最後的兩人。
千嶂夕略一頷首,隨即如同沒有重量般浮起,輕盈自如地躍上天階。
岑無月站在階下,與在場數萬人一道注視、靜候。
與前面一百四十七名叩門人不同,千嶂夕一路未停,勢如破竹,身形靈動凌厲,引得眾人驚嘆連連。
直到第三千九百九十七階時,她才止住步伐,站定不動,但並未倒下,只是靜立,似乎遇到某種難題。
良久,她緩緩舉步,極慢地登上三千九百九十八階,又在那裡定住。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又動了。
——向著肉眼可見的最後一級台階。
地面上的眾人翹首以待,不敢出聲。
而與此同時,岑無月提前一步收回視線,向最低一級的天階走去。
已經知道結果的事就沒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
數百米的高空中,砥礪奮進的千嶂夕只成功將前腳往上踩了一級,後腳還沒跟上,人便像是遭受某種力量的打擊,如同一隻破風箏似的倒飛出去。
墜落的她沒有絲毫自救的動作,顯然早已失去意識。
「三千九百九十八階半。」喚聲之人報出千嶂夕的階數,又頓了頓,念出天幕上最後一個名字,「岑無月。」
第32章
雖說眾天驕為了能叩開天門賭上了自己的一切, 但關於叩天門這件事,岑無月從來就沒有擔心過。
——倒不是因為星玄度說了她能行。
而是因為,她在這件事上完全有取巧的辦法。
很簡單, 只要提前給自己體內的孢子設置好「無論發生什麼都繼續往上走, 直到抵達平台」的命令就可以了。
並沒有任何規則禁止叩門人這麼做。
有些叩門人途中服了丹藥, 也有人用了法器。
比起這些身外之物來, 孢子可是岑無月的一部分呢。
攀爬天階的過程中, 叩門人的肉身並不會受到攻擊, 被一次次拷問的是他們的內心。
神魂的動搖會導致靈力的崩潰, 從而讓叩門人昏迷過去、高空跌落。
可岑無月只需要非常簡單地將自己的肉身與思想完全分開。
就像對待辭青那樣。
哪怕頭腦再怎麼不樂意,身體仍然會忠實地執行命令。
如果岑無月樂意,她甚至可以在攀登過程中睡一覺,等到了高台再醒來。
但那樣就沒意思了。
踏上天階之前,岑無月為全身的孢子設置兩個命令。
第一,當我失去意識後立刻接管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