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輕輕跺腳,好言相勸,「姑娘
啊,就算是為了自己的身子,也該看看才是……」
說罷,乳娘默默挪開點步,讓醫士上前。
岑璠還是撇開頭,淡淡道:「讓他滾。」
床邊的幾個人都愣住,醫士脖後一涼,進退兩難,
元衡抿唇,有自知之明自地己出門。
他站在門外,想聽一二,可轉頭來又不敢聽。
怕不是他想的那樣,也怕就這麼潦草偷聽來天大的喜訊。
他走遠了些,站在廊下,翹首望向房內的燈火。
那房內似是一直很安靜,元衡想不到為何就這麼安靜。
過了一柱香,醫士才從房內出來。
元衡上前一步,似是急切地看向門內,聲音卻又平和,「如何?」
這樣的晉王實在讓醫士陌生,他一時覺得不知該怎麼說。
可這事他也沒膽子欺瞞,只得拱手行了一禮,照實說:「殿下,王妃她並無身孕……」
聽到這句,元衡的眼神滯住。
那目光慢慢垂落,最後落向沉寂,似是整個人都變得冷了下來。
可他似是接受了現實,沒有質問,只是很平靜地問,「那王妃到底是怎麼了?」
醫士道:「王妃脈象浮躁凌亂,有些……」
醫士一時覺得難說,他問了乳娘,知道來之前發生了什麼。
就照剛才王妃的脈象,若是真的有了身孕,這孩子在肚子裡早就揣不住了,哪能還只是嘔吐…
醫士低下頭,委婉道:「王妃心氣鬱結,又一時急火攻心,這平日還是不能太過操勞,否則很難有孕啊……」
這話元衡聽得懂,他收緊了唇,臉色變得黑沉,手也收緊。
醫士手心捏出一把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可他說的是實話,看剛才王妃的樣子,也是滿腹怨懟,恨不得將他這個年過不惑的老朽一起也攆出去……
元衡只說了聲,「下去吧。」
醫士如蒙大赦,一行禮後趕緊離開王府。
*
元衡抬步進門,乳娘和紫芯正給她擦手淨面。
她終於從那床榻上起來,臉色似好了不少,唇上淡淡一層粉,心情似也不錯,淨過手後自己塗抹脂膏。
他走進來時,她也不再避而不見,眼中的恨意消散,看他的眼神又恢復了淡然。
她沒有挖苦他,也沒對他剛才在妝檯的惡劣行徑表現出任何不滿,從他的面前穩步走過,坐回床榻。
元衡的眼睛愈發黑,深沉近墨,面色冷峭。
紫芯按醫士的藥方煮好藥端進來,她接過藥碗,輕輕吹了吹,吹了許久。
從容不迫,泰然自若。
元衡走近了些,什麼也沒說,低眼靜靜看著那碗藥,苦澀瀰漫開,衝到鼻尖。
漸漸地,心底竟還泛起些愧疚。
他總怕別人傷了她,可到頭來傷她的是他自己……
元衡眸底漩動,終於連那頭也微微低了下來。
她將那藥一飲而盡後,元衡接住她手上的碗。
岑璠手一頓,猶豫片刻後輕輕放手。
他只將碗交給紫芯,多餘的什麼也沒做。
立在那裡半晌後,他自己也走了出去。
岑璠沒問他去哪裡,洗漱過後他還未回,便讓人滅了燈。
一晚上大落大起,或許是太過放鬆,什麼憂怨暫且都記不得了,岑璠很快便入睡。
只是剛淺眠沒多久,她便聽見了腳步聲。
那步聲踩得輕,卻沉穩利落。
終日相處,就算再怎麼厭惡,她也認得出是誰:
他似不想打擾她,錦衣窸窣聲幾乎不可耳聞。
只是他這個人,應當也是不知該如何才能不真正打擾別人,將腰帶搭到屏風上時,玉石碰撞聲終究還是大了些。
他將被子輕輕扯開,上榻的步子輕緩。
岑璠假寐,並沒有任何反應,
他將她攬入懷中,「孤知道,皎皎應該還沒睡吧……」
岑璠睜開了眼睛,仍是安靜,只想聽聽他想說什麼。
他聲音就在耳畔,沙啞得含糊不清,「你是不是很不想懷上孤的孩子,你會恨孤,也會恨這個孩子,對嗎……」
岑璠又閉上了眼睛。
她該知道,狗嘴裡是吐不出象牙的。
他手臂收緊了些,在她耳邊蹭了蹭,不知為何,岑璠感覺到一點點濕潤。
「孤想要個答案。」
她手收緊,「殿下覺得呢?」
那手臂驟然間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