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曾唉聲嘆氣，寧承輕替他倒了酒，說道：ldquo老丈莫憂心，我來講個故事給你解悶，聽完那邊想必也了帳了。rdquo全曾眼瞧著他，十分不解，寧承輕卻已自顧自說起來。
他道：ldquo昔年有個叫曲敖的人，少時混跡綠林，行俠仗義，扶危濟困，殺了不少惡人，做下許多大案。他癖好殺人之前先飲酒，飲了酒又臉紅，借酒殺人從不心軟，因此得了個赤臉豹子的名號。有一日他夥同朋友去劫富濟貧，路遇一位俠客，誤以為他們為非作歹、殺人擄掠，雙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曲敖武功雖不弱，但那位俠客成名已久，功夫了得更勝一籌。兩人相鬥，曲敖眼見就要落敗，一時情急用了毒藥將那俠客重傷，事後誤會消解，二人均都後悔不已。rdquo
全曾不過是個鄉宦，如何懂這江湖往事恩怨情仇，只是愣愣瞌瞌地聽著。
寧承輕道：ldquo曲敖雖為俠客解了毒，卻治不好他重傷，於是親自護送尋訪名醫救治，雖終究找到一位神醫，卻為時已晚，俠客還是不治身亡。此乃曲敖一生心病，再做多少善事也難彌補，從此赤臉豹子便從江湖武林中銷聲匿跡，不知所蹤。rdquo
全曾聽後唏噓感嘆，寧承輕問道：ldquo老丈不是江湖人，但聽江湖事，依你所見，這曲敖與那俠客之間可算是有殺人奪命之仇？rdquo全曾道：ldquo依小老兒淺見，曲敖雖說仗義行俠，但終究謀財害命，劫富為主濟貧卻是次要，否則便不會與那位俠客互生誤解，也不會有之後誤傷不治的慘事。rdquo
寧承輕道：ldquo老丈見解不俗，曲敖也是這麼想，他雖與那俠客冰釋前嫌，惺惺相惜，但畢竟是因自己用毒在先，出手重傷在後，無論如何不能釋懷。只是不知過了這許多年，他是否有解開心結。rdquo
全曾嘆了口氣道：ldquo人生在世，誰能無錯。錯不至死尚可悔過，否則便遺憾終生，不可挽救。rdquo寧承輕道：ldquo老丈莫非以為故事到此就完了嗎？rdquo全曾一怔道：ldquo莫非還有變故？rdquo
寧承輕道：ldquo我只說到曲敖送那俠客去尋訪名醫治傷，因他一心彌補過錯，不惜代價果真找到一位江湖遐邇聞名的神醫。這位神醫自成名以來，救人治病從未失手，而且據我所知，此後一生之中也是藥到病除，不愧神醫之名。我便在想，曲敖明明已解了那位俠客身中的毒藥，雖有重傷也不難治，為何神醫治了幾日反而死了？rdquo
全曾道：ldquo這helliphellip這，小老兒也不知。rdquo寧承輕抬頭往長街瞧了一眼，心想蕭盡去殺喬天兆差不多該得手了，便等他趕來相會。
他道：ldquo老丈是真不知，還是不敢想，不敢知？rdquo全曾道：ldquo公子說是故事，也不知真假，小老兒不敢隨意猜測。rdquo
寧承輕道：ldquo我不賣關子，就告訴你吧。那俠客傷勢並不難治，只是送到神醫那裡，有人起了歹心，將他害死了，只瞞著曲敖令他內疚至極，以致心灰意冷退隱江湖藏身市井。可惜，一個人秉性難改，眼見無妄之災，難消心頭不平，便頂替成被人奪財害命的全曾，伺機而動殺賊除惡。rdquo
全曾聽前面的話已聽出他說這故事的用意，這時反倒並不意外，輕輕一笑道：ldquo你怎知我身份？rdquo寧承輕道：ldquo白天你到酒樓乞討，走到桌邊時我瞧你一眼，你立刻低頭躲閃，我已瞧出你是易容改扮，況且你手上抹了泥，卻被桌角蹭去露出小小一截豹尾。江湖上名號里有豹的不少，我細數了數，多是些烏合之眾，雖有幾個名門正派卻也不能隱於此地，想來想去便想到了曲前輩。rdquo
全曾微微一笑，臉上苦色盡消，目光中立刻顯出幾分桀驁豪邁。他道：ldquo我易容如此，你又何嘗不是。rdquo寧承輕道：ldquo既然這樣，大家都不必露真容的好。rdquo
曲敖道：ldquo我本要這幾日動手，等喬天兆將同夥集齊，便可一網打盡。前幾日他將全曾趕出家門，任由他沿街乞討，不許旁人施捨。我暗中給全曾銀兩，送他去別處安身，再改扮成他的模樣待要血洗全府。rdquo
寧承輕道：ldquo曲前輩尚俠仗義，多年不改，今晚就由晚輩們代勞吧。rdquo曲敖哈哈大笑道：ldquo胡說，哪有讓小輩代我殺人的道理，你在這裡稍坐，我親自去一趟。rdquo
寧承輕道：ldquo現下去怕已晚了。rdquo他話音剛落，頭頂一陣輕響，一道黑影穩穩落在二人身旁。曲敖只聞到濃濃血味，抬眼望去見是個蒙面的黑衣人，手中長刀染血。寧承輕往身旁地上一指道：ldquo快坐下，這裡酒菜還沒動過。rdquo
蕭盡一扯蒙面，往地上一坐，伸手拿起酒杯仰頭飲盡。
曲敖從來就喜歡豪爽不羈的朋友，知道他已殺了喬天兆，殺人後鎮定自若，猶有自己當年風範，也是陪飲一杯，直呼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