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您失態了。」蓮禾默默收拾好滿地碎瓷片,往博山爐中添了一把香。
這個夏天即將過去,滿園樹木碧翠欲滴,太后鬢角銀絲卻在盛夏陽光中白得愈加明顯。
指腹摩挲,翡翠佛珠磕碰得脆響。
太后緊蹙的眉頭一點點拉平,長嘆一聲,道:「是,哀家失態。」
她已經五十歲了,從去年起,便覺得身體頭腦不如從前。
「蓮禾,你說,哀家是不是真的老了?」王太后垂著眼帘,慈眉善目,神色祥和,如同鳳儀宮密室里供奉的那尊佛像,「自從黛兒嫁去辰國之後,哀家身邊總覺冷清了許多,從前她焦焦躁躁的在哀家身邊轉悠,竟也有她的好處。」
蓮禾柔聲寬慰:「上個月長公主不是還給您來信的?上面可沒少介紹她在那邊的麻煩事……長公主也真是我行我素,都到了辰國還不忘養面首,據說為此已和蕭繼殿下吵了無數次了。」
「那孩子一輩子沒吃過虧,從來不肯饒人的。」太后唇邊終於有了笑意,無可奈何地搖頭道,「罷了,還得讓哀家好好寫信規勸她,再從私庫里挑點好東西送到辰國去,算是哀家這個做母親的替不爭氣的女兒致歉吧。」
「是。」蓮禾笑著應了聲,復而提議道,「皇后娘娘自行宮回來後就一直鬱鬱寡歡,整天抱病不出門,連陛下都不怎麼搭理。您若是實在閒不住,不如去鳳儀宮看看。」
「阿璃那孩子……唉,你陪哀家過去吧。」
殿外腳步聲急促。一名宮女跌跌撞撞順著台階鋪砌的上好絨錦地毯摔進來,幾下爬到太后腳邊。
「太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宮女嗓音帶著哭腔。
「做什麼慌張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蓮禾眉頭一皺,剛要訓斥。
「長公主殿下過世了!」
「你說什麼?!」太后手裡佛珠落地,碧翠的珠子四散,滾得殿內到處都是。
「大膽!好端端的竟敢詛咒長公主?!」蓮禾慌忙扶住太后身體,轉頭喝道,「仔細你的腦袋!」
「奴婢就算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詛咒公主殿下啊!」那宮女哭道,她在壽康宮當值也有幾年了,不是個毛躁的。
太后腦海中一片空白,身體搖晃幾下,無意識地動嘴:「你……你說清楚。」
「公主殿下與夫婿吵得厲害,一氣之下動了手,公主沒站穩,後腦剛好磕到旁邊桌角上,就……就……」
李黛嫁去辰國之後不改鋪張奢靡,還公然在蕭繼府邸養起了面首。前陣子李黛變本加厲,在城中梨花院公然與別家貴族爭搶一名美貌小倌,蕭繼得知後與她大吵一架,混亂中,李黛一腳踩空,竟落得一命嗚呼的下場。
長公主去世的事情很快在大周后宮中傳開。
「雖然這話從我口中說出來難免有些虛偽,不過,我還是覺得她挺可憐……」
陳照夜陪淑寧在崇賢館中寫字,祁溪得空過來坐到她身側。
她望向祁溪,「為了利益被迫嫁給自己不喜歡的男子,這也是身為皇室公主的悲哀吧。」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祁溪抽出她胳膊下因無聊而臨的兩張字,拿筆圈了幾個地方,「她若是溫柔謙遜,也不會落得如今的下場。」
眼看那邊淑寧要過來了,陳照夜收好東西,道:「我今日不便多呆,我家娘娘前夜去壽康宮侍疾,不知為何觸怒了太后娘娘,硬是在風裡站了兩個時辰,回來就發起高燒,我得儘快回去照顧。」
望舒宮寢殿內,衛茉合衣躺在貴妃榻上,膝蓋覆著一層薄毯。
「娘娘吃過藥了麼?」
陳照夜詢問旁邊的木樨。衛茉睜開眼,朝陳照夜身後的淑寧招了招手,小姑娘立刻跑到自己母親身邊。
衛茉別過頭輕輕咳嗽,「淑寧今天有沒有好好上課啊?」
「當然有,太傅還誇讚阿寧了呢!」淑寧把自己新臨的貼拿給衛茉看,衛茉眼神溫柔,簡單詢問過淑寧功課後,就讓木樨帶著她下去,以免被自己過了病氣。
陳照夜看她神色懨懨的。
「太后因為長公主去世的事情頗受打擊,情緒不穩,這才會發泄到娘娘身上。」她安慰衛茉,「不用往心裡去。」
「我知道的。」衛茉又咳嗽了幾聲,她膚色本就白皙,生病後愈發顯得單薄,她看看陳照夜,猶豫了一會才發問,「陛下這幾日都在杜才人那裡吧?」
陳照夜頓時明白過來。
自去年歲末,衛茉重新回到景帝視線,景帝對她一直是頗為寵愛的,就連榮寵多年的柳賢妃都奪不走她的風頭。衛茉本就是個柔
情似水的性子,幾個月朝夕相處,她心裡對景帝的那份眷戀傾慕又一點點死灰復燃,甚至比最初進宮時更熱烈。
前幾次她生病了,景帝第一時間就會來探望,滋補珍品像流水般往宮裡送。=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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