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端答:「夜已深,聖上該到房間休憩了,臣正帶你過去。」
謝桐又抬頭,看看四周錯落有致的竹子,下意識道:「這條路好遠。」
「不遠。」聞端嗓音非常溫柔:「臣走得慢,請聖上恕罪。」
謝桐站住了腳,說:「本殿累了。」
醉得太過,謝桐連自稱也忘了,無意間用了先前七年一直用的自稱。
聞端沒有糾正他的這點小錯誤,一同停下步伐。
兩人在清幽的竹林間對立而站,十幾米遠外,是羅太監領著兩個宮女提燈跟在後頭,見謝桐二人不動,於是也站住了。
夜風擾得竹葉發出喧囂,聞端凝視著面前的人,開口問:
「聖上走不動,可要臣抱您回去?」
謝桐這時倒是反應很大,蹙眉說:「不要,朕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聞端很輕地笑了一下,低聲道:「不是也可以抱,聖上勿要太過執著。」
「臣如今從未將聖上視為小孩。」
謝桐卻依舊不肯,喝了酒,力氣雖是綿軟的,但還是抬起手擺了擺,堅持說:「叫關蒙來,讓他背本殿下回去。」
聞端挑了一下眉,駁回了他的要求:「不行。」
謝桐:「……唔。」
「那朕還是自己走吧。」謝桐屈服了,不太高興地說:「你放開朕的手。」
聞端又一次沒有聽從他的旨意。
直到在床榻上坐下,謝桐的手才被鬆開。
「太傅,熱水打來了。」
羅太監讓侍女把銅盆放在榻邊的架子上,又彎著腰問:
「醒酒湯奴才已經命人端來放在桌上,等涼了便能入口。太傅,可還需要奴才們留在此處照應?」
聞端站在榻邊,將毛巾浸在熱水中,聽見他的話,連眼睫也未抬,語氣平淡:
「不用,都出去吧。」
廂房的木門閉上時發出一聲輕響,聞端把毛巾從水中撈出,慢慢擰乾了,攤開放在掌上。
「聖上,」
聞端走近兩步,垂眸看著榻沿坐著的人,嗓音穩得沒有半分起伏,墨瞳卻幽幽深深,如一淵深不見底的潭水。
「臣服侍您就寢。」他緩慢道。
謝桐慢半拍地應了一聲,不太清醒地想,為什麼聞端今日總是要對他用敬語?
溫熱的帕子覆在臉上,擦拭的手法柔和至極,隔著一層棉料,謝桐甚至能感到聞端修長的指腹在自己面上輕輕撫過,還在太陽穴處揉了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