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動這麼大的怒。」
謝宴眼中的赤紅不褪,靜靜地看著她的動作。
「下人送飯不聽話,讓長林扔出去稟告給父皇處置就是了,何必髒……髒了你的手。」
蘇皎連瞧一眼旁邊的斷指都不敢,說罷這句話見謝宴沒反應,連忙朝旁邊的長林開口。
「快些扔出去。」
長林眼中閃過戾氣,這畜生這麼說話,就要算了?
他看向謝宴,對方卻久久未動,冰涼的目光一直落在蘇皎身上。
一刻,兩刻。
在蘇皎又催促的時候,長林見謝宴依舊不說話,上前拖著那侍衛出去了。
人拖在地上照出長長的一條血痕,時不時伴隨著痛苦的呻吟,蘇皎臉色蒼白地回頭,還沒來得及開口——
「你覺得他說我的那些話是對的?」
「什麼?」
不是因為送飯惹了謝宴不高興?
謝宴目光緊鎖著她,一雙漆黑的眸幽深。
「你覺得他說我母后的話,是對的?」
頓時,蘇皎一愣。
謝宴前世唯有兩個逆鱗,一個是他早逝從不為外人提的母后,一個是他來冷宮緣由的兄長。
從前在冷宮的兩年,沒少有侍衛得了皇后的示意來挑釁輕賤,言語之間難免提及這兩人,她是聽過前世那些話的,自然知道有多難聽。
回想方才那侍衛的樣子,蘇皎眼眸深處閃過幾分瞭然的厭惡。
早知是因為這,還不如讓長林拖去沒人的地方打死了事。
「嗯?」
她正想著,一絲涼意浸染過脖子,淡淡的血腥味逼近,謝宴一手撫在她脖頸。
「沒有!」
她連忙搖頭。
哪怕此時更想將那侍衛拖回去亂棍打死,她也知道此時最要緊的是什麼。
「我是覺得,這般卑賤的人,死了也不過咽口氣,何必勞動你髒了手。」
謝宴靜靜看著她。
蘇皎放緩了語調,聲音里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偏生又柔得厲害。
「皇后娘娘仙逝已久,生前最喜清淨寬仁,若讓這樣的人下去擾了娘娘清淨,豈不是不好?
何況……殿下是娘娘唯一的兒子,娘娘生前為盼殿下安定和樂才取『宴』為字,若娘娘知曉……必定也不願殿下這樣的。」
門外那侍衛敢這麼僭越多半是有當今皇后示意,加上昨晚的事必然已傳遍,滿宮的人都盯著永寧殿,若再有這樣的事,那些史官朝臣必然又要說道一二,若再讓嘉帝惱怒,可不止跪兩三個時辰了。
這事若換做別的皇子打殺了也無事,可經了昨晚的事,蘇皎知道,放在謝宴身上便不行。
他們此時在永寧殿過的日子,的確是連下人都不如的。
謝宴依舊看著她不語,手中攥著的碎片卻漸漸鬆開,他掌心已是一片鮮血淋漓,同樣也染紅了蘇皎的手心。
眼瞧著有用,蘇皎便知道這會的謝宴是吃軟不吃硬的,她握著謝宴的掌心,從袖中掏出一方帕子仔細地擦去上面的鮮血。
「殿下的手極好看,若用這樣的手殺了這人,卻是不划算了。」
「殿下寬仁,饒他一命他也是生不如死,這血我擦乾淨了,別讓他的血染髒了殿下的。
回屋吧,我為殿下再清洗清洗,可好?」
柔緩的聲音落下,蘇皎抬起頭對上謝宴沉暗的看不出情緒的眸,心中七上八下。
兩人對視半晌,那雙看著她的眼沉靜又深邃,赤紅褪去,分明沒了方才的殺意,蘇皎卻驀然覺得有些陌生的熟悉。
這熟悉讓她心中一驚,生出些不明的惶然。
「謝宴。」
她忍不住更抓緊了他的手。
「
好。」
一盆清水被染紅,血腥味漸漸沖淡,仔細地將傷口包紮了,瞧著安靜坐在這的謝宴,蘇皎心中還有些驚魂不定。
到底是五年前的謝宴,雖然因著這樣的事動怒,好歹還能被她勸說一二冷靜下來。
就是那侍衛……卻讓他白白撿了一條命。
想起後來謝宴的模樣,蘇皎深知如今冷宮的一切都在推著他一步步走向後來的樣子,想了想如今會為她擋蛇又闖佛殿的謝宴,終是忍不住開口。
「不必聽他胡言的一切。」
「嗯?」
謝宴抬頭看去,兩人目光交錯,蘇皎認真地道。
「殿下的母親極好,殿下也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