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說有些困了。
蘇惟將一件外袍搭在她身上。
「夜冷,早些回去。」
冷戰足有一月多,到謝宴低頭與她求和。
「使蘇惟在御前,是不想他再從翰林院往上走,我想從別的地方提拔他。」
他又將蘇惟調回朝中,自從一路高升。
明面上,爭吵消弭,兩人關係愈近。
流言傳的兇猛,她問。
「會有人入宮嗎?」
「不會。」
他再次,斬釘截鐵地答覆了她。
可依舊是不久後的十月,雲相府大喜,帝後親臨,她在府中,見到一個和他相似四五分的孩子。
他當著眾人的面認下,同時下了雲氏女入宮為妃的聖旨。
雲家兄弟本也是參科舉入仕,按著規矩入翰林院,可因貴妃,謝宴便允了他們世襲的爵位,雲家一時炙手可熱。
她再問,他便不肯再說了。
從那些歡笑到天翻地覆,甚至不到半年。
她想不明白,卻不得不明白了。
不肯說便是答案,他畢竟是帝王。
蘇皎自此不再問,也再不踏足乾清宮與御書房,足不出戶地呆在和鳴殿。
外面傳來他對那皇子如何好,貴妃如何春風得意的時候,她只想。
幸好,幸好當時他給她留了一個地方,這小小的和鳴殿,是她的家。
也幸好,她還沒對他剖白心意說到了喜歡那種程度,不必在此時自取其辱。
除卻再不來往,他對和鳴殿的賞賜與待遇分毫不差,甚至蘇惟在御前炙手可熱,他重用了雲蘇兩家人。
十二月冬獵,蘇惟失足墜下雪山,侍衛遍尋而不得,謝宴在山中待了兩日,堂堂帝王丟了半條命,將蘇惟撿了回來。
她在奄奄一息的蘇惟面前哭的泣不成聲,她娘已經死了,如今世上僅存的親人里,哥哥是她最不能失去的。
謝宴張皇榜,找天下名醫,硬生生將蘇惟救了回來。
回水凝露丸之外,他們蘇家又欠了謝宴一條命。
父兄得重用,她已是皇后,除卻曾經想要卻並未得到的愛以外,謝宴給了蘇家絕無僅有的恩情。
蘇惟被救回來的時候,她想。
再沒什麼了。
人的一生不是只有情愛。
從此,她甘心留在和鳴殿,再不鬱鬱寡歡,而是想著法子過好她的日子。
也許一輩子就在這深宮了呢。
甚至直到父兄反叛,雲緲帶人入宮即刻要拿下她,滿屋冰冷的刀劍下,也是他的臣子帶來了聖旨,又保住了她一命。
重生後,她出不去深宮,前世兩年多在和鳴殿的日子已經讓她養成了絕不自怨自艾的性子,既然短時間離不開,就想辦法讓自己過的更好。
第二世,他卻將兩顆凝露丸又都留給了她。
處置雲家,揭穿蘇惟,許多前世她以為的似乎都不是真相,可如今看來,謝宴前世也似乎早就知道——
他知道雲緲不是他的女人,知道那孩子不是他的兒子,知道雲家有異心……可她問起,他還是隻字不提。
君心難測,她當時怕問的太過,畢竟曾經允下的承諾都不作數,帝王心說變就變,若是因為惹了帝王生氣而降罪蘇家,那絕對不是她想要的後果。
起初的惶恐,煎熬,一日日的難捱,在這個夢裡又全部席捲到身上,那些被她刻意去忘記的,此時全部捲土重來,駭得她一驚,驟然從夢中驚醒。
冷汗浸濕了後背,也驚醒了謝宴。
「怎麼了?」
恍惚對視,她張口欲問,卻想起這並不是少帝。
可今生呢?
她還要留在宮中,過前世惶惶不安,那些並不喜歡的日子嗎?
她和少帝起初的感情,無話不談,比如今的謝宴可好的多。
「咳咳……咳咳咳……」
她忽然低頭捂住心口咳嗽起來。
「皎皎?」
她咳了好一會才止住。
「謝宴。」
「嗯?」
他端了一盞茶餵給她。
「我想去江南。」
他驟然抬起眼。
「什麼?」
「徐稷在江南見過我娘,我也想去找她。」
蘇皎並不瞞他,今生的他們相處尚算可以,他的性子還沒前世後來那麼怪,她不擅長撒謊。
謝宴攥緊杯盞。
「娘的事我已經讓人去找了,再等等,好不好?」
江南路遠,他怕危險。
她卻搖頭。
「我想去。」
空氣凝滯了片刻,他抱住她。
「為何突然這麼執著?」
「雲家的人已經下了牢獄,沒甚別的危險了,我這些天在宮中又太累,想出去歇一歇。」
立時,謝宴心一跳。
他想起蘇母去世的時候,她在屋內和蘇惟的對話。
她一直就是想走的。
他用蘇母在皇陵設計留下了她,後來雲家出現,前世的仇恨撐著她,如今大仇得報,蘇母也有了下落。
她對他的心,卻依舊捉摸不透。
她溫軟的身子由他抱在懷裡,甚至不久前,兩人還纏綿悱惻,可他見過她從前的樣子,知曉她動心的模樣,如今便更惶恐。
「不走不成嗎?
或者等我忙完這一陣,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