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查罷,今日太子妃沒出宮,也沒人在任何宮殿看到她。」
謝宴高大的身形踉蹌了一下,又險些跌倒。
「殿下!」
「不可能——」
謝宴死死回頭望著跪地的宮人。
她發現了失火,就算再病著也一定會出來,她一定會出來找人滅火,一定會逃出來,退一萬步——
她就算要趁著這時候逃走,也一定會出宮。
宮裡宮外的人都認得她,太子妃出宮是何等大事,不可能沒有一個人見過她。
心口悶成一片,謝宴驟然捂住胸口。
「殿下,先著太醫看您的傷吧!若沒人在宮中看到過太子妃,後殿的火這麼大,只怕她……」
宮人的話到了一半,謝宴抽出身旁的劍刺了過去。
「滾,你再敢胡說半句!」
宮人顫聲跪地,一群人雖然明面上在慌張地找人,心裡卻都覺得……
人肯定是不在了。
這麼大的火,他們宮人都是到了五更天才發現,甚至殃及了一側下人住的屋子,有兩個人被火嗆暈了過去差點沒出來,何況……是早就病弱,時常昏迷的太子妃呢。
她一個人住在後殿,若是出來了,肯定有人看到的。
至於為何沒有骸骨……
也許是燒沒了,也許是遺落在了別的地方還沒找出來。
一片寂靜中,謝宴弓著身子,戾氣翻湧到頭昏腦脹,
他眼中卻熱成一片。
怎麼會起火呢,怎麼就起火了。
她不在宮中,也不在宮外。
「噗——」
謝宴驀然嘔出一口血,高大的身子倒了下去。
許是連昏迷前也在想著她,謝宴罕見的,再次夢到了前世。
不是臨死前的那場雨,是他站在和鳴殿裡,觀盡了她的一生。
昭寧元年,初春,登基冊禮,她成了帝後,新婚夜,眉眼彎彎朝他喚阿宴。
此後月余,情濃,她從起初的拘謹,到後來敢大膽地與太后爭執,到了外頭裝起皇后的樣子稱著本宮臣妾,入了和鳴殿,便嬌氣的半步路也不願走,伸手要他抱著回去。
一邊說今日宴席站的久了,腳踝和腿彎都疼,一邊問他——
「今兒我在外頭像不像皇后?」
他若說不像,她就惱的要打他。
「不像皇后也沒什麼。」
他能護著她,永遠像在永寧殿時候的活潑樣子也好。
她眨了眨眼,半晌別開頭,小聲開口。
「不是啊。
你是皇上,我肯定要像個皇后嘛。」
話沒說完,臉就紅了。
入夏,正是她往御書房跑的勤快的時候,早起起身的時候還困得蔫了吧唧,一進御書房看到他,頓時便笑了起來。
從早到晚,在御書房,陪著他批奏摺看遊記,他以為她喜歡,又著人送了很多過來。
她就依偎在一側的椅子上看。
陽光明媚,灑在兩人身上,一片歲月靜好。
後來有一天她沒去,宮人將遊記抱回和鳴殿。
「扔一邊吧,明兒帶去御書房看。」
她興沖沖地出門去栽花,看著對那些書毫無興趣的樣子。
他此時才知道她原來不喜歡靜。
過了御書房的流言,她避開一陣,他在前朝忙著,又因為蘇惟的事情心中煩,刻意避了她兩回。
她總是來,來過幾次,總是得到他在忙著的消息,高興的眉眼又落了下來。
「這樣忙啊。」
她轉身回去,卻不忘了叮囑宮人多照顧他,回去的路上碰見蘇惟,兩人說了一陣話,蘇惟看出她悶悶不樂。
「娘娘不高興?」
「也不是,就是幾天不見他,心中很想。
哥哥,你說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子呢?」
蘇惟笑著沒說話,又一轉——
雲緲入宮前的流言。
「我要去問他。」
「你別去,你與皇上以後的日子還長,讓哥哥去問。」
蘇惟擅入乾清宮,又激得他疑心,第二天晚上,他深夜前往和鳴殿,看到蘇惟將外衣搭在她身上,去抱她。
時過境遷,謝宴此時看到了另一番場景。
她將頭埋在手臂里,她在哭。
雲緲入宮,她來問他,避了幾次後,她將自己徹底關在和鳴殿。
起初還一切如常,宮人小心翼翼地侍奉,她笑眯眯地說沒什麼。
貴妃入宮第二日,她同樣去慈寧宮請安,那對姑侄刺她,她自也不甘示弱,學盡了他教的膽大,將太后險些氣昏,回去的路上,卻走錯了三迴路,邁入和鳴殿的剎那,她將身子癱到床榻上,嘴角的笑徹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