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無聲地深呼吸了一次,卻還是難以壓制剛剛心理上的波動和手腕的疼。
剛剛給她的葡萄夾心軟糖,他自己也拆了一顆,丟在嘴裡,看向舷窗外被餘暉浸泡成橘黃色的雲海,默默地努力調整沒再看她。
叢一也很識趣,裝作沒看到他的神色起伏,低頭看了隨便翻了翻手機。
下高度後,飛機很快便要降落。
大概在快要落地的時候,文時以又問了一次,「剛剛我說的,你覺得,可以嗎?」
第12章 飲泣 Golden fortress……
/金色堡壘藍調時刻
滑輪被放下來,很快即接觸到了地面,飛機開始滑行,發出巨大的轟鳴聲,掩蓋住了心跳的激盪和起伏。
叢一聽見了他的話,沒抬頭也沒看他,像是完全沒聽到一般,伸出青蔥玉指,借著舷窗飄落進來的夕陽餘暉,狀似無意地抬眼看了看指間新選的配飾,個頭極大的一顆鴿血紅寶石,存在感極強,她一如既往的風格。
直至飛機結束滑行,緩緩地停下來時,叢一才抬起頭,目光淡漠地掃過文時以,完全不想把這件事上綱上線,故作淡定,「誰管你。」
文時以聽到了她的回答,沒再說話。
飛機穩穩地降落,大概不到一分鐘,滑行結束,轟鳴聲減弱直至消失。
起身的時候,叢一瞟見了座位扶手邊上剩下的兩顆葡萄硬糖,想了想,順手拿了起來放在了大衣口袋裡。
是個大晴天,冬日裡難得的大太陽。
在英國這麼多年,整個歐洲叢一幾乎都玩遍了,唯獨布達佩斯,她沒有來過。
那是她與Vinay在一起第二年,他們相約從瑞士結束雪山之旅後直接飛到布達佩斯,一睹金色多瑙河的盛景。
只是不巧,準備飛布達佩斯的當天,叢一大概是在爬阿爾卑斯山的時候著了涼,人還沒上飛機就開始高熱不退,只好無奈取消了原計劃,直接回了倫敦。
那之後直到畢業,再到他們分手,都沒找到機會去。這也成了他們之間,為數不多的遺憾之一。
酒店是文時以安排的,就在多瑙河旁,聽說那是他在海外投資的部分產業。
叢一也懶得問,下了飛機便跟著他上了車。
路上,她又偷偷看了兩眼他,臉色比剛剛好了些,左手放在膝蓋上,但減壓繃帶被大衣袖口擋住,看不太見。
「時間還早,可以休息下,到晚飯的時候,我來叫你。」
下了車,文時以一路陪著叢一到了房間門口才停下腳步。
叢一沒應聲,從他手裡抽走了房卡,也不道謝,頭也不回地進了房間,隨手關上了門。
文時以對她這樣時好時壞的態度習以為常,轉身去了隔壁。
趁著叢一休息的功夫,又看了份文件。處理完工作,到吃晚飯再見到叢一的時候,她已經完全是另一副裝扮。
黑色絲質襯衫,疊加精緻的白色粗麻印花套裝,左胸口別著一枚cindy插o的金色鏤空雕花蝴蝶胸針,裙子收尾在膝蓋往下五公分,露出被黑色絲襪完美包裹的小腿,和腳上踩著的那雙粗跟圓頭的黑色高跟鞋,腳背的鞋面上還有一對扎眼的灰白色山茶花。
大堂金碧輝煌的燈光落在她身上,卻更像是陪襯。海藻一般的波浪捲髮被蕾絲髮帶纏繞著溫婉地束在腦後,整個人滿是傲嬌的骨氣和惹眼的明媚艷麗。
她隨意地站在那,但背挺得筆直,手上拎著一隻白色的Kelly doll,目光凝聚緊盯著一處,站在來往的各色人群里格外扎眼。
「外面很冷,你病還沒好,要不要加件衣服?」文時以走過去,出言提醒。
「你不是穿著大衣嘛。」叢一瞧見他從來,自然地將包挎在手腕上,做好了出門的準備。
她這身裝扮現在剛剛好,再多一件大衣恐怕是不夠精緻漂亮。
言下之意,一會兒要是真的太冷,文時以把大衣給她就好了。
文時以聽了她的話,倒不覺得詫異,很自然地點頭應下。
和她也相處了些時日,這種最直接的接觸,要比資料上看來的,父母那聽來的,都來得真切得多。她的嬌俏刁蠻,明媚自在,隨時隨地,毫不掩飾地具象化展示在他面前。
不講道理,任性傲慢,隨心而為,這些聽起來似乎都略帶貶義的詞語,在她的身上神氣地演繹一番後,好像又多了幾分可愛。
於她這個人而言,是如此合理應當。
他們照舊一同坐在寬敞后座,只是今晚,整個車內瀰漫著濃烈的香水氣。
文時以很不喜歡濃香,尤其不喜歡花香調的濃香,他向來對香水也沒什麼研究,聞不出來叢一到底用了什麼,也不去問,只默默屏息。
澎玉灣的初見,她是盛裝打扮。後面在倫敦,她遭遇情感衝擊,一直都略顯隨意狼狽。
今天終於有了時間,她又有了精神好好收拾了下。
車內的光線略暗,但仍然可以看見她眼尾精緻上挑的眼線,薄唇沾染著濃重艷麗的紅,唇角唇珠自然地微翹,脖頸伸得筆直,雙耳綴著一對個頭不大,但極為光亮的黑珍珠。
「一會兒吃什麼?」叢一隨口一問,但沒得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