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起身,還是光著腳,走到他面前,圈住了他的腰, 欣然接受了他的懷抱。
他有將近一米九的身高,她抱著他的時候,頭永遠可以剛剛好地倚靠在他的胸膛處,彼此安靜的時候,可以很清楚地聽見他的心跳,可以嗅到他身上獨屬於他的氣息味道。
她抱著他的腰,又用了很多力氣,閉上眼那一瞬,剛剛沒掉乾淨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他感受到了她的淚,心當即咯噔一下。
半山別墅上風雨飄搖的那一晚,不想再來一次了。
他伸手溫柔地拖住她的後腦勺,輕輕揉了兩下。
「怎麼又哭了?」
叢一好一會兒沒回答。
夜色緩緩流淌,像是一首唱不盡的月半小夜曲。
相對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話音掉落在房間里,已經快無影無蹤。
久到,再不開口,有些話,永遠也沒辦法開口。
「文時以。」她努力開口。
「嗯,我在。」他肯定回答。
「你不說回京城帶我去做心理諮詢嘛?」話的尾音輕微地顫抖,她始終把頭埋在他胸膛前,像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
「過幾天,帶我去看看吧。」
病了這麼些年,這麼多個冬天,她從來沒有想過試著醫好自己。
有些時候,她甚至病態地覺得,這樣痛苦地沉淪下去也挺好的,誰也琢磨不透她身上的那份支離破碎感,更沒人能擺平她的孤獨感。
如同風中飄搖,獨木難支的一朵彼岸花,就請用這些肉.體上,精神上的痛苦麻痹她,抹殺她好了。
但今晚這場牌局過後,她忽然萌生出了想要向好的心思。
說來也可笑,好多年來累積的傷,竟然時至今日,她才有了想要治好的想法。
以前,殷媛璦告訴她。
倘若有些傷縱然疼得百般厲害,你卻依然不盼望著它好起來,只能證明,這份疼痛沒有得到真的理解,所以你一直不想翻篇。因為沒有人真的心疼,心疼憐愛到,你願意鼓足勇氣去修復,願意像個小孩子一般拋卻那些前塵往事,什麼結果和緣由不想再探究下去,只想要個溫暖的懷抱。
就如,此刻一般。
哪怕,只是因為一杯酒。
或許,也不僅僅是因為這一杯酒。
「好,等你休息好,什麼時候想去,我陪你去。」文時以口氣平穩,輕輕撫摸著叢一略微顫抖起伏的脊背。
在感受到她悲傷破碎的同時,也感受到了自己內心涌動的種種情緒。
「我還會......好起來嗎?」
聽到他的回答,叢一的眼淚掉落得更多了,卻固執地隱忍不想發出聲音。
幾經掙扎,她還是問出了這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問題。
甚至,她都不知道,什麼算是好起來。
不再驚恐發作嗎?不再隨時隨地崩壞枯萎嗎?不再現在一樣,分分鐘覺得,活下去,是一件痛苦又難捱的折磨嗎?
不知道,她都不知道。
「當然。」
懷裡的人顫抖得厲害,文時以將她抱緊,答得肯定。
當然會好起來。
一切都會好起來。
聽到了他的回答,好一會兒,叢一揚起頭,用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的淚眼一臉委屈地看向他,微微抿著唇,完全一副待被人哄著的崽崽模樣,見他遲遲沒有什麼舉動,又皺了皺眉,用力抽了兩下鼻子。
文時以低頭看著她這些細微的可愛舉動,幾秒後被她逗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為她將鬢角凌亂的碎發理好,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額頭這一吻後,叢一依然沒有撒開環抱住他腰間的手。
顯然,她並不滿足於額頭這一吻,那雙手從腰游移到了他的脖子。
這一次,文時以學乖了,知道她這樣是希望他多彎彎腰,她不想踮腳。
果然,他才湊過來。
她就吻了上來。
唇齒之上,她永遠是先強勢後又敗於弱勢的哪一方。
他勾纏住她的舌尖,帶著她柔軟的腰肢,又把她重新按回沙發上,自己單膝跪在沙發邊緣,雙臂撐在她兩側,專注在這個吻里。
漫長,潮濕,又溫暖。
他們閉上眼,呼吸凌亂地躺在這張小沙發上。
過了好久,她才從這種溫潤中掙脫開。
拒絕了他下一步的動作。
叢一看著他,看著這這個強勢出現在她生活里的這個男人。
從陌生到熟悉,從完全抗拒到心有依賴,其實到現在也才兩三個月的時間。
她也剛剛才發覺,在這麼短的時間,她接納他的存在,心裡層面的接納。
只是,少女時期的陰影始終纏著她,她還做不到身體層面上立刻接受他。
儘管都到這一步了,這種事自然兩人都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