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認,剛剛是她狹隘了。
不過被他這樣解破多少還是覺得有點面子上掛不住,垂下眼愣了會兒神。
「本科畢業那年,我進投行工作了兩年,那時候很多事也都做不好,還都是那種非專業上的事,爸爸和爺爺要求高,催得又緊,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壓力大到經常失眠,然後又花了很長時間,才逐漸能處理和解決好許多事,所以,誰也不是一開始就能做好一切的。」
他們認識這麼久,她還從來沒聽過文時以說過壓力二字。
不止在她眼裡,提及起文家長子長孫,ABV集團的掌舵人大家想到的關鍵性標籤到的都是手腕了得,眼光精準的。印象里,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在商場上大殺四方,手腕了得的主兒,好像他出生在文家,所以他天生就具備強大,情緒穩定,高抗壓能力這些特質和優點一樣。
當然,和他相處這麼久,她也一直這樣以為。
從來沒認真思考過,這些冷漠,強勢,情緒穩定,到底是他的天賦,還是天賦加歷練共同作用的結果。
「我比你大七歲,所以比你早知道很多道理是應該的。」
他誠懇地交底,口氣溫柔又平靜。
他跟她說這些,單純作為丈夫的身份想要為她提供一些幫助,就這麼簡單。
她沒出聲回答,但卻含雜著笑意地看了他一眼。
也是這一眼,他就知道,她能明白。
快要五月,正是梧桐轉綠,碧茵連天的時候。
車子從兩側種滿梧桐的大道駛過,如同穿越了一場嫩綠的夢幻旅程。
叢一的目光飄向窗外,看著陽光從葉片的縫隙中穿過,被切割成零散地碎片,斑駁地落在柏油路上,車窗上。
她的思緒開始飄飛,耳邊反覆迴蕩著文時以剛剛同她說的話。
她還是喜歡滬城或是港島這種極溫暖濕潤的地方,實在是受不了花粉柳絮亂飛,風又大又乾的京城春三月。
不過京城的冬天會一直下雪,和他在雪裡漫步,也挺不錯的。
她下意識抬手遮了遮光,但轉念又覺得可惜,放下手,依靠在車窗邊閉上眼,沒一會兒昏昏沉沉。
直到車子停下來到達了目的地,她才醒過來。
「別在車裡睡,小心一會兒不舒服。」文時以攥住她的手,將她從困意中剝離。
「嗯,有點累了。」叢一點點頭,勉強打起精神。
兩人下了車。
推開車門即刻可以看見眼前佇立的一棟紅磚瓦洋樓,門口的黑色鐵皮小牌牌上,金色字跡寫著這棟洋樓的名字——殷家花園。
滬城現在現存的,還在居住使用的老洋房不過一百多棟,隨隨便便一套未經修繕的都有上億的估價。
殷家花園這一套不僅歲月歷史悠久,連帶著前後的庭院和花園占地面積很大,而且這些年殷老爺子陸陸續續在修葺和維護上下了不少功夫,請得都是各方面的專家,前前後後砸了不少錢進去。
整棟建築基本保存了原本的風貌,挺立在滬城最繁華的地段,洋氣又惹眼。
春日的陽光透過門口兩棵法國梧桐的新葉,落在洋房外牆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是跳躍的金色的蝴蝶。
殷家花園建於1935年,採用了當時很流行的西班牙式建築風格。門口的鵝卵石外牆面上爬滿了新綠的常春藤,鑄鐵雕花陽台欄杆被盛開著的木香花纏繞著,這個季節開得正好,垂下幾串象牙白的小花,大馬士革薔薇的香氣混著青草汁液的味道,在春天細碎的暖風裡如同微醺的氣泡酒般。
這是洋房最美的季節。
「聽我媽咪說,這房子是當年我曾外祖父建的,那會兒殷家做的還不是現在的生意,做的應該是......一些實業。後來我外公子承父業,又在建國後轉投了當地的房地產,大概是到了零幾年的時候,才開始逐漸退出房地產市場,進軍餐飲和娛樂行業。」
叢一站在黑色鐵皮牌下好一會兒,看著那一行金色的字跡,和文時以聊了聊殷家的發家史。
那個年代做房地產生意的幾乎都賺了個盆滿缽滿,殷家本身又家大業大,一躍成為滬上頂級豪門。殷老爺子眼光精準,能在最合適的時機入市,又能選在恰當的時機全身而退,離開地產行業實屬有眼光有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