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嬌氣地「哼」了聲,自己取了杯杏花水來,坐到母親身側。
蘇懷澈看著蕭遙,微微笑了,舉杯望向蕭九矜:「記得第一次見你便是在春天,當時可從未想過日後竟會與你如此相熟。」
「前幾日京中調令下來了,過幾日我便要離開金陵回京了。」
「那便祝蘇二公子,往後一帆風順,青雲直上了。」
蕭九矜笑道。
蘇懷澈卻搖了搖頭,放下了酒杯:「事實上我是想說……你們要不要與我一同去京城?我也早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你們……」
「——哎呀!」
「娘親!阿遙不小心將水倒灑了……我去換身衣裳來!」
「……站住。」蕭九矜從怔愣中反應過來,瞪了要跑的女兒一眼,說:「我去拿。」
還沒等蕭遙開口說話,蕭九矜便將她「按」回了石凳上,心中暗暗舒了口氣。
蕭遙自幼聰慧,蕭九矜明白,女兒一直對京師十分嚮往,對蘇懷澈也很有好感。
蕭遙是想她答應的。
蕭九矜無奈地嘆了口氣,想著是不是該告訴女兒她從前的事了。
天空漸漸放晴,雨勢卻未見變小。蕭九矜從袖中掏出房門的鑰匙,打開了門鎖。
房間裡沒有一點動靜,她皺了皺眉頭,但還沒說話,謝紹的聲音便從她耳邊傳來:「蘇家二公子還沒走吧,你怎麼回來了。」
「阿遙打翻了酒盞,來給她拿套換的裙子。」
蕭九矜淡淡答道,沒理會他語氣中的一絲嘲諷。
「你受了傷不好好躺著,站在門邊幹什麼。」
「怎麼?怕我聯合淮南蘇家起兵?這你倒是不用擔心,我沒那個閒工夫。」
蕭九矜感受到投向自己後背的目光,卻只自顧自地拉開漆木箱翻找衣物。
近來春雨連綿,衣裳洗了的都幹不了,在外面曬了幾天,反而生出些霉點。
她在箱子裡挑挑揀揀,總歸是找了件還能穿的。小孩子一天一個樣,蕭遙個子更是竄的快,裙子穿不到一季便要換新了。
蕭九矜拿上衣裳準備回院中去,謝紹還在門邊站著,看向她的眼神有幾分複雜。
「怎麼?不信我?」蕭九矜以為他仍在懷疑自己與蘇家不清不楚,感到有些無奈,「不信就算了。」
「……不,我不是想說這個。」沒想到謝紹卻說。
她正準備離開,謝紹拉住了她的手腕。
「當年在宮城時我便想問你……蕭遙,是我的女兒麼?」
蕭九矜愣了愣,甚至感到有幾分奇異的荒謬。
「你就想說這個?」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問。
「是或不是,有什麼重要的麼?」她想了想,回答的卻是模稜兩可。
謝紹的情緒向來陰晴不定難以捉摸,換作五年前,蕭九矜或許還可說對其了解一二,可現在,她也摸不准謝紹究竟想聽到個什麼樣的答案。
「為什麼不重要?」聽了她的「答案」,謝紹冷笑。
他上前幾步,將蕭九矜逼入牆角,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仿佛試圖將她看透。
「若她是我的孩子,那我死後,所以財產包括京中的暗樁和手中掌握著的把柄都會留給她;若她不是,你們便是偽朝的後嗣……今日殺了你們也算永絕後患。」
蕭九矜看向眼前人,感到十分莫名。遲鈍如她也意識到,謝紹如今的情緒便像是冰山下的火山一般。
仿佛但凡從她嘴裡聽到個「不」字,就要徹底噴發。
她看見謝紹身上繫著的紗布綴上點點紅色,應是謝紹活動時將傷口牽扯得開裂了,沁出血珠來。
蕭九矜看著面前毫無表情變化的攝政王,倏地笑了,語氣輕佻:「我說她是,你就信麼?」
「或者說……你敢信麼?」
她挑起謝紹的下頜,對上謝紹的眼神里滿是挑釁。
四目相對,火光四濺。
蕭九矜忽然感到有些難言的酸澀,做久了「樂安郡主」,都有些忘了從前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模樣。
「你的人聯繫上了?」她漫不經心地問謝紹,手撫上他的傷處:「傷口裂開了,你早點走吧?可別讓懷澈發現了。」
「懷澈?叫得倒是親密。」謝紹冷笑了聲,低頭緩緩握上蕭九矜的手。「蕭九矜,現在我真的懷疑,是不是這些年過得太安逸讓你對這些花花公子失去了警惕?」
「蘇懷澈再單純也是蘇家人,你真以為他不知道你們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