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蕭九矜才又望見燕乙一行人從那文軒閣出來,均是興盡而歸的模樣。
她一路看著燕乙,對方並沒有什麼旁的舉動,只是在從文軒閣出來時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後便很快又轉過頭去與旁人交談。
蕭九矜本想起身,可猶豫許久,卻是又坐了回去。
燕乙幾人入了酒樓,似是進了旁的雅間,從蕭九矜的位置再看不見他們的身影。
「客官,您已在這坐了幾個時辰了……可是在等什麼人?」蕭九矜正回過頭,跑堂的小二卻是端著一小碟點心,撩開了雅間的紗簾。
「抱歉,我這便走。」蕭九矜一愣,眸中神色更深。「我在等我心上人,可如今再過一個時辰太陽都要落山了,想必他今日是不會來了。」
「……」
聽這話,那小二更是一愣,見著蕭九矜「面露憂傷」的模樣,有些無措;而未待他說些什麼,蕭九矜便已起身出了酒樓。
春末夏初,下午的天氣不涼不正是人門出行的好時候。蕭九矜跟隨著街上閒逛的少女們,東看看珠飾、西看看花酒,最終逛了一圈,最終卻也走進那文軒閣中。
「掌柜的,聽聞您家新進了江南來的煙香墨?不知可還有餘量?」
「這煙香墨可是不限量的呀,只是今日第一日售賣只拿了部分擺出來而已;諾,就在那邊。」
「這煙香墨的墨色可謂是濃淡相宜;您可自己去試用下,看看色澤合您期許不?」
「好。」蕭九矜笑著應道,心中微動。
她走到試墨那處,只見木桌上攤開著一張宣紙,上面已有許多人的試色的筆跡。
而就在雜亂不同的筆跡中,紙張一側的規整館閣體則格外顯眼。
蕭九矜細細看去,在那細看便知是不同人所寫的規整字跡之下,還有一副與它們風格格外不同的「畫作」。
——一隻黃雀棲於高枝,樹下是幾叢灌木,有一螳螂藏匿其中。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蕭九矜喃喃,心下微動。
她垂下雙眸,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圍卻也未見到形跡可疑之人,便飛速提筆,在燕乙的畫作上添了幾筆:城闕之外,明月、青石、高山、湖泊。
這幾筆所描繪的,便是京郊西山道口的模樣。
…………
是夜,明月高懸。
京郊西山,說是西山,只因山上西山寺聞名,實則只是個小山坡而已。
而上山之路匿於林間,由塊塊青石板鋪成。
蕭九矜候在竹林外,待到午夜,終於等來了燕乙的身影。
「郡主。」燕乙穿著輕便的短裝,走上前來。「能明白微臣所述,郡主果真聰慧。」
「跟蹤我的,是什麼人?」蕭九矜回過身來,問。
燕乙搖頭:「微臣不知,可看上去只是尋常人?郡主心
中可有猜想。」
「那應是皇后的人。」蕭九矜心下瞭然,不由嘆道。
「不說這個了,我今日來尋你,是想讓你幫我探個地方。」
蕭九矜笑笑,頓了頓,接著說道。
「便是這山道間的一別院。想讓你幫忙將別院裡的東西,有多少種類,各類都帶出來些。」
「……不知郡主想讓我取的是何物?」燕乙見蕭九矜一副輕鬆笑著的模樣,卻是滿頭霧水。
「是火藥。」蕭九矜正色,「前幾日我上山祈福,偶然遇見張閣老進出此院落;在院外偷聽才知,他竟在做這軍火生意。」
「只是如今朝中無人,張閣老又是父皇心腹;也不知是父皇縱容還是他自作主張,便請您前去看看這火藥的配比,究竟能盈利多少銀子?若這數額大了,吾便要上封摺子告知父皇才好。」
燕乙默然,望向蕭九矜。
他的眼中仍帶著懷疑與不信任,可蕭九矜卻只是笑吟吟地看著他,目光清澈,好似全無私心一般。
「……好。」蕭九矜見燕乙打量了她許久,最終還是應下。
她無意向燕乙解釋其他,也知道對方清楚,建立信任需要時間。
蕭九矜需要燕乙證明他的忠誠,證明他值得信任。
她領著燕乙,來到了能看見小院的位置;小院外門緊閉,從外看便是普通覆蓋人家的宅院的模樣。
「小心些,要是被抓到了便表明身份,別被當成賊人殺了。」
蕭九矜提醒道。
燕乙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院牆下,沖蕭九矜點了點頭,翻了進去。
望著燕乙消失在牆頭,蕭九矜垂下眼眸。
先前與許芸一同在北境時她便聽過許芸感慨謝紹身邊的侍衛個個武藝精湛、顯然是從各地人牙子那尋來的根骨好的孩童自小培養;這藏了火藥的小院,看守的侍衛雖肯定不如謝紹身邊親侍,卻也定是一等一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