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許彥清神色恍惚。
「啊什麼啊,」黎文山撤回視線,「那個小學弟讓你這麼難忘?」
「不是,」許彥清笑了,「我就是覺得時間過挺快的,他都長這麼大了。」
「說得好像你看他長大似的,」黎文山差點沒被噎住,「不過他剛入學那會兒還瘦瘦小小的,現在也畢業快一年了吧。」
「嗯。」許彥清微微點頭。
重重燈影從車窗外快速掠過。
「你如果沒有離開學校——」黎文山說到一半忽覺失言,退學的事一直是許彥清的痛處,「抱歉。」
「沒關係。」許彥清悠然地靠在椅背上,「這幾年我過得很充實,也穩定下來了,沒什麼好忌諱。」
最痛苦的階段都一個人熬過來了,他覺得完全不需要朋友特意照顧自己的情緒。
「你能這麼想就好。」初夏的天氣已經開始悶熱,黎文山關上車窗,打開了空調。「對了,你知道嗎,周晗也要來A市了。」
「周晗?」許彥清在腦海中略加搜索,很快想起了這個名字,當年外院的院花,因為同在文娛部,他們共事過,還一起登台演出過,不可能毫無印象。
「手續辦下來,再一兩個月的事。」黎文山猶豫了一下,接著說,「是她主動請求調職到這邊的。」
「為什麼?」
周晗是土生土長的S市人,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就城市發展來說,S市也比A市強得多,按常理她不可能願意來這裡。
黎文山瞥他一眼,嘆了口氣:「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糊塗?」
「我能知道什麼。」許彥清閉目養神,沒打算接下這個話題。
「你可是不知道,當年你一走,學校里多少人心碎啊……」
而且比起大多數默默仰慕他的人,周晗和他算是有過不少接觸,自然更難放下。
「吹過頭了吧?你不嫌臊得慌,我還嫌呢。」就算當年的許彥清有自戀的資本,也沒覺得全校有多少人暗戀他。
「誰讓你是大家心目中的男神——夢中王子呢?」
許彥清自嘲地一笑:「拉倒吧,他們要是見了我這幾年的樣子,就不會把我當王子了。」
「包括秦彧?」黎文山隨口道。
「跟他有什麼關係。」許彥清把頭轉向空調的出風口,強勁的涼氣迎面襲來。
昔日的秦彧尊敬他、崇拜他,只不過他這個本應是榜樣的人最終以一種懦弱的方式離場,他沒有正面地與秦彧告別。
想起對方剛剛盯著他的樣子,眼裡有自己看不懂的情緒,又有些似乎始終未變的東西。真摯的、倔犟的、彆扭的……曾經秦彧留給他的精神印記像無數細針,密密匝匝地湧來,一下一下地刺入肌膚。
那個人真的還記得自己嗎?
許彥清的住處位於A市最大的城中村片區。黎文山把車開進巷子,遠遠地見一人影靠在門口。
「媽,你怎麼又出來等我了?」車子剛停,許彥清就沖了下去。
「這麼晚了,我不太放心……」許母沈嘉蘭一手扶著兒子,一手拄著拐杖站直了一些。
「我一個大男人回來晚點能有什麼事,再說今天碰到文山了,他送我回來的。」許彥清就是怕母親擔心,所以黎文山提出送他回家時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阿姨,」黎文山大大方方地和沈嘉蘭打招呼,「今天太晚就不打擾了,改天再來看您。」
「哎,謝謝你啊黎先生。」
黎文山倒著車開出去。許彥清陪母親進屋,他們的出租屋就在一樓。
沈嘉蘭有點累了,上床躺著。臥室亮著小燈,窗戶和門沒有關,些許涼風吹進來,但還是悶得慌。
許彥清幫母親按摩腿部,動作嫻熟,他見母親的額頭上冒出薄薄的一層汗珠,對她說:「媽,我們裝台空調吧。我問過房東了,他說如果我們自己出錢裝,房租不必漲,我想著反正短時間內也不打算搬家,乾脆自己買一台,就裝你這屋。」
許彥清說完,沈嘉蘭沉默了一會兒。
「還是算了吧,一年就用那麼兩三個月還要費這個麻煩,電費又高。」沈嘉蘭興致缺缺。
「你都說了就用那麼兩三個月,還嫌電費高啊?」許彥清抓住母親的話柄,「費用不必擔心,我們的債都還清了,現在我賺的錢足夠花。」
沈嘉蘭又不吭聲了,她背過身去,過了好久,才發出悶悶的聲音:「彥清,對不起。」
許彥清的心猛地一沉:「媽,你說什麼呢!」
「都是我拖累了你。」
沈嘉蘭知道,當初欠的那些錢,除了丈夫的債,還有給自己治病的,而且她的身體好不了了,天天吃昂貴的西藥不說,以後少不得還要進醫院。
「媽,你怎麼能這麼想?你知道這些年——這些年支撐我走下來的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