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倫媽媽回到了原地,後邊跟著兩個年輕的小伙子。他們中間抬著一個用廢船木料、漁網和棉布組裝成的「擔架」。還沒等哈利說些什麼,其他三個人就輕車熟路地配合著把德拉科抬了起來。
「小心點——輕點!」哈利看著那快要散架的東西,不免擔憂。但這架子比它看上去要牢靠得多。德拉科被放到上面時,皺著眉頭悶哼了一聲,兩個年輕人像是沒有聽到,將兩頭的木棍握在手裡,發力將擔架抬了起來。
「送到哪裡去?」其中一個男人問。
「哪裡去?當然是去你那裡,醫——生。」蘇倫媽媽叉腰看向那個人,強調著最後的詞。
「我那裡沒有空床了!」醫生說。確切來講,他應該被稱之為「鐵匠兒子」,因為他只是懂那麼一點兒外科手術,這和他父親很像。
「就去你那裡吧,蘇倫媽媽。」另外一個男人說。他誰也不是,只是一個漁夫。
「總是有那麼多的麻煩!」蘇倫媽媽說。她瞪了一眼說話的漁人,然後轉過身,朝沙丘上走。兩個男人抬起擔架,緊跟上去。
哈利走在最後面。腳下的沙子越來越鬆軟,他提防著雙腳陷進沙坑裡去,同時緊盯著擔架上的德拉科。淒冷的月光照著那張本就單薄的臉,有那麼一瞬間,哈利幾乎以為德拉科正在變得透明。只有在擔架偶爾晃動時,哈利才能通過他擰起的眉頭知道,他還在那裡。
離開海岸線,被風吹得聚攏的沙丘之間,是零零散散遍布著的房屋。大一些的屋子被刷上了柏油,小屋子都有一艘破船翻過來做房頂,這是窮漁人紮根此地的方式。有些人家的門口擺放著成堆的鯡魚,哈利一步步走著,鼻子裡鑽入鹹得發苦的魚腥味。
船上倖存的人都被帶到了不同的地方去。漁民們顯然已經習慣了這附近船隻的擱淺,只不過這通常發生在秋天。一些人來來回回地在海邊與沙丘間奔跑,鐵匠的兒子說:「現在是為死人奔跑。」
蘇倫媽媽沒有講話。黑色的斗篷在風沙之中飛卷,讓她的背影看上去像一團移動的黑雲。哈利跟著她走進了一間有茅頂的房子裡,載著德拉科的擔架隨後也被運了進來。
「把他放在最裡面的房間吧。」蘇倫媽媽說。
房屋裡有兩張包了皮板凳和一籃衣服,鋪著方磚的地上散落著幾根雞毛。木板牆上有一大塊發了霉的痕跡,整個房間隱隱約約有股類似於汗臭的刺鼻味道。德拉科被兩個男人抬到了房間裡面去。隨後,鐵匠的兒子匆匆忙忙跑出門,另一個男人告訴哈利:「去拿他的手術工具去了。」
「許多都是他和他父親自己做的。」蘇倫媽媽眨眨她的大眼睛。
「蘇倫什麼時候回來?」男人問。
「明天,或許。也不一定吧。」蘇倫媽媽回答。她解開衣領周圍的繩子,將斗篷脫下來掛在門背後的魚鉤上。哈利這才看清楚她烏黑的眉毛和像鷹一樣的眼睛,看面容大概不到三十歲,五官也端正,卻已經有了很多皺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