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杯子放在柜子上,沒有多逗留。
又是接骨木花茶。
德拉科捧著瓷杯,熱氣模糊了視線。沒有了牛油燭焦味的打擾,他才留意到這種茶有股獨特的清香,聞起來像清晨的森林。
茶湯是淡淡的淺黃色,上面飄著接骨木花。他注視著那白色的小花朵,輕聲念道:「哈利……」
他瞥了一眼房門。
在夢裡,他們從來都是稱呼彼此的名字,到現在也有兩個月了。即使這樣,德拉科仍然有意無意地避免直接這麼叫。或許這兩個音節對他來說太驚心動魄,像是那個禁言魔咒一樣,總是堵住嗓子。所以他念得很小聲,仿佛再用力一些,就會梗在喉頭。
但現在,屋裡只有他一個人。
「哈利……」德拉科又念了一遍。緊接著,他嘴角微動,無法抑制地輕輕笑了起來。
德拉科迅速把茶杯放到旁邊,扯過被子揉成一團,把臉深深埋了進去。他不敢接受這個事實,在這件事上他懵懂無知。但也許,十六歲的馬爾福小少爺不用擁有更青澀的經歷,不用更多了解自己,就能明白那未知又透明的東西。
傍晚黃昏空想的時間裡,第六感的某個分支早已向他提前透露了線索,只需要一把推力,例如一句「我就是知道」,便能讓那層頑抗的遮罩土崩瓦解。
燃燒的蠟燭讓空氣漸漸升溫,一點滾燙落在夢境裡,如同煙花綻放後零碎的星火。它隨著月光照亮的方向飄落下,划過黑夜,融化在德拉科微熱的心頭。
而他知道,關於這溫度不尋常的星火,人們遣詞造句,將它稱為「喜歡」。
--------------------
「世界喜歡使輝煌黯然失色」和「所有古老的習慣里,都有一種深刻的含義」是德國詩人/劇作家席勒(J.C.F. Von Schiller)的摘句。
第36章 我們的父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德拉科試圖找到那個確切的時刻,精準到分秒,梳理至今。
是睜眼看見出現在黑暗與風雨中的身影,在太過真實的恐懼中上演老生常談的生死相依?那未免太過俗套,不合情理......是甲板上某日黎明或黃昏的沉默,還是野人國里偶爾拉近的距離?是陽光下一個毫無防備的微笑,還是更早更早,早到老柳樹下「友好的表示」——是那句稀疏平常的自我介紹,還是不失禮貌的「謝謝」?不,應該是他結結巴巴問自己咒語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