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恬靜。
德拉科注視著他,腦子裡飛過了許多念頭。他想起冰冷的海水中,那隻握緊自己的手;想起璀璨的星夜中,他們互相交換的笑容。天氣越來越熱了,他被烤得有些糊塗。他睜著眼睛,看著哈利,想要拿走他額前遮著傷疤的葉子,想要知道他的臉頰是否有被陽光曬熱乎。
想要吻他。
只是親吻他。
德拉科的視線停留在哈利嘴唇上,他先前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兩瓣唇的顏色這麼好看。想要接觸的欲望像是一匹嘶鳴的野馬,被理智的良駒死命牽制著,他只要一聲令下,就有一匹會脫韁。哈利和自己的身上都遺留著一股麥香,讓他想起了學校門口的烘焙店,或許這個動作就和小小咬下一口麵包一樣簡單……
忽然,哈利睜開了眼睛。
德拉科定住了。
柳葉在帶疤的額頭上晃了晃,像一隻輕飄飄的紙船。德拉科看著哈利,哈利看著德拉科。德拉科眨眨眼睛,哈利也眨眨眼睛——
德拉科猛地坐了起來。他慌忙把頭轉到另一邊去,讓哈利看不見他的神情。
黑髮男孩不再躺著了。他爬起來坐在草地上,注視了德拉科有一陣,眼裡閃過一絲光亮。
「你知道……」
哈利的聲音里有種熱烈又退怯的東西。德拉科從來沒有聽過這把聲音在他面前露出這般躊躇不定、猶豫不決的跡象。但他仍然低著頭,因為他知道自己看上去一定比哈利還不正常。
「我撒謊了。」他聽見哈利說。
德拉科僵了一下。
哈利又說:「我很開心我們玩了那個遊戲……」
他還說了另一句話。
那句話清晰得不容人聽錯,像是一個從小被教育「一定要誠實哦」的孩子飽受良心譴責道出的坦白,卻又並非在證明任何東西。因為但凡德拉科膽敢看哈利一眼,就會發現他的腮幫子變紅了,而單純想說實話的人不會臉紅。
「我很開心你在這裡。」哈利說。
德拉科終於抬起了頭,表情可以用震驚來形容。他一下子忘記了眨眼,也發不出聲音。樹葉沙沙作響,溪水湍湍清洗著水底的鵝卵石,帶走頑固不化的泥沙,它們都與這裡發生的事情、存在的心緒毫不相干。
即便如此,在哈利因為不好意思而低頭時,那片柳葉還是落了下來,落在德拉科的手背上——他正用手撐著地,在各種意義上穩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