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的,他德拉科·馬爾福目睹過不止一次像剛才這樣的場面:素不相識的老師或同學與看上去純良無害的黑髮男孩開啟一段平平無奇的對話,七拐八拐總會遇上父母雙亡這個話題;緊接著,那些老師或同學便會露出一種心疼加憐憫混合在一起的彆扭表情,仿佛眼前不是一個已有五六英尺高的少年,而是一個即將要在襁褓當中因為斷奶而死去的嬰兒。
德拉科自己也經歷過這樣的「悲痛場景」,只不過結果不太一樣罷了……
「教父?為什麼是他來陪你?你的父母呢?」
三年前,十三歲的他這樣問那位「新同學」。
「他們死了。」
「哦,對不起。」
當然,他當然說對不起了!這是基本的社交常識——有人講述他們的不幸,就該說「對不起」,母親很小便教過他這個。然而,不知是因為自己沒說清楚還是語氣「不夠誠懇」,總之,對方的臉意料之外地、快速地冷了下來。
那不然還能怎麼辦?效仿那些滿嘴廢話的人講上一段「哦抱歉,我之前不知道——我應該知道的,這是我的過錯,請你原諒——你可以原諒我的,對嗎?」
德拉科想著想著,越發覺得天上的大嘴巴海雀吵鬧,玄武岩石柱看著令人眩暈。剛剛下車時,克魯姆說這些成堆碼在一起的灰色石柱傳說是一個「巨怪」,在試圖把岸邊帆船拖入海底的那刻被破曉的陽光石化。
開玩笑……也就布巴吉會相信這種事情……
如同她真的相信波特的教父是個大好人一樣。
「只有傻子才會相信布萊克是被冤枉的。」同樣三年前,平安夜的晚餐上,盧修斯這樣說,「他就在兇案現場被捕,身邊可都排滿了屍體,所有人都看到了。」
「哈利波特說那是栽贓嫁禍——」
「栽贓嫁禍!他閒著沒事大半夜到那麼偏僻的地方去,為了什麼呢?那些失蹤的人讓警署找了足足五年!」
「波特說真正的兇手——」
「沒有所謂的『真正的兇手』,德拉科。」就算是今天,盧修斯冷漠的模樣仍讓德拉科記憶猶新,「不要被太多人信以為真的信息誤導,也不要再去想這個事了——以及詹姆波特當年也沒少惹麻煩,別老提那個男孩。」
金頭髮的小馬爾福沒再吱聲,默默低下了頭,盤裡還剩著一朵西蘭花。
討厭的西蘭花。
朦朦朧朧的海面之上,殘破的礁石寂寂陷入黃昏,如同彼岸某處漂浮著的、幻境般的海市蜃樓。浪花拍打著熔岩澆灌出的黑色沙灘,洶湧澎湃地將德拉科從回憶中拉回。
他低下眼睛,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
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