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修斯聲音里流瀉出的憤怒讓德拉科本能地縮了一下。從這個角度,他看到母親定定地注視著父親。後者在拔高聲音後,扶住了身旁的餐廳椅。
「……我不想對你發火,」盧修斯壓低聲音說。他低下了頭,手指因為抓著椅背而變得蜷曲,「以及,它沒有成功。」
「沒有成功?你以為——」
忽然間,納西莎止住了話音——她看見了門口的德拉科。盧修斯注意到妻子的視線,也回過頭來。再然後,他迅速將手抽離了椅背,原本焦躁的神情變得冷靜而克制。
德拉科很熟悉這樣的轉換,因為他自己也會。但他不能確定此時最合適的言辭,只是看著父親從自己身邊走過,什麼話也沒對他說,也沒有看他,徑直離開了餐廳。
玻璃窗外的天已經微微亮起了。納西莎站在原地,深藍色的長裙垂倒腳踝,兩手垂在身側。她像座雕塑那樣一動不動著,但德拉科知道母親是在看自己。
「來這裡,德拉科。」納西莎輕聲喚道,
德拉科聽話地走了過去,看了看桌子上之前放信的地方。
「你聽到了些什麼?」納西莎認真地問。德拉科以為她會更嚴肅一些,畢竟根據經驗來講,父親母親並不喜歡他偷聽他們講話。但今天,他奇怪地想,母親還算柔和。
「是在說海關那邊的事?我知道那個。」
這是委婉的說法,就連德拉科自己都知道,父親為了保持家裡的經濟水平做過一些不太光彩的事。說好聽點是「幫助被困的難民」,直接點就是偷渡。盧修斯在內政部攀爬到今天,向上向下、向內向外的機會都抓取過,這是從他的祖父——德拉科的曾祖父那輩就開始的事。母親一直不同意他們繼續沾染這些風險極大的經濟來源,家裡也有一陣沒再提過這個話題。
「父親仍然在幫他們掩飾嗎?」德拉科問。
納西莎注視著他,像是想在他臉上看出什麼特別的情緒來。再然後,她輕輕搖了搖頭。
」你起得很早。」她說。
這明顯是在跳轉話題。但德拉科只是點了點頭。
德拉科原以為,母親和他的對話到這裡就該結束了。他們總是這樣,像是所有最和平的家庭一樣在飯桌上或睡前、早上起來時說上幾句話,再分頭去做各自的事。父母的爭執他不能夠摻合,他們有他們隱藏起來的事——就像德拉科也有他的一樣。
然而,納西莎卻出乎意料地又說話了。
「沒有休息好?」她這樣問。
這種狀態讓德拉科想起上次他們談論自己那個姨媽的時候。不同的是,那時母親看上去是恍惚的,現在卻很平靜。
「最近都醒得早。」德拉科真假摻半地說。
納西莎聽到這句話,垂下了眼睛,臉上浮現出一絲——德拉科不是很敢確定,但大致是一種類似於歉疚的神情。他正為這樣陌生的情況感到詫異,納西莎就做了一件讓他更為意外,甚至是驚嚇的事——
她伸出手來,抱住了德拉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