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在意接骨木樹媽媽?」
短暫消化後,哈利注意到了這個特別的地方。事實上,他相信自己能夠注意到這點,是因為小湯姆談起這事的方式讓他想起了那位樹精——她因為在意而憤怒,因為憤怒而傾訴。
小湯姆沒有回答。他第無數次習慣性地看向窗外。哈利才想起,那是接骨木樹林的方向。
「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湯姆?」哈利希望自己這次終於猜對了,「我相信你說的,做那些事的不是你。但是你……」他停頓了一下,「你是不是埋下金蘋果的人?」
小湯姆仍然看著窗外,沒有動彈。
「……我沒有殺那些人。我沒有,我不會。」
答非所問。但哈利知道了他想要知道的。
「你為什麼沒告訴我?從來沒有?」他問,「在我提到它的時候,你為什麼……」
小湯姆偏過頭來看了看他。那雙眼睛重新歸復了原有的寧靜,在光下甚至可以說是乾淨的。稚嫩的面容和沒有溫度——卻也不算冰冷的神情交織在一起。十餘天的拜訪後,這個孩子再也沒像第一天那樣,指責哈利「偷了他的書」。
哈利收回了後半句問話。
當然,他當然不會在之前告訴自己這些事。這個孩子如此與眾不同,當然不會輕信任何一個人。現在的改變,也許意味著自己在他眼裡不再是陌生。而這——異常古怪地——讓哈利在這個虛幻的房間裡感受到了一絲真實的慰藉。
他坐在床尾,靈機一動把手伸進寬大的外衣口袋裡,想把那本隨身攜帶的咒語書拿出來。然而小湯姆前所未有地離開小床,赤腳站起來,走到窗前。
「我從沒想讓任何一個人知道關於金蘋果的事。那本該是個秘密。」
「我沒有——」
「那天我和接骨木樹媽媽說話時,有個詩人在旁邊念他的詩。那應該就是為什麼詩神會在那裡。」
他抬起手,慢慢伸向窗戶,又直接穿過了它。誰也無法分辨,那扇玻璃和回憶究竟哪個更透明。
哈利看著這一切,腹中浮起熟悉的酸楚。他總是對這個孩子懷有難以言喻的同情,當下反而更明顯了。他為自己懷疑過他而感到慚愧——就連自己,都會在六個月後為這個世界發生過和將要發生的事感到悲傷和沉重,又更何況是它的創造者呢?
可同時,這也是最令他困惑不解的地方。
「你為什麼會想要結束這一切?」哈利也站了起來。他面對小湯姆的後背,並不期望他會轉身,「你創造了這一切,這所有的一切,他們都……都……」
許多個詞在他腦海中交替出現:美麗、完美、不可思議、令人眷戀……它們都在他曾經的意識中出現過,並在曾經的每時每刻如此貼切。但是最終,他咽下了它們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