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卸下了些,人也不那麼僵硬了,不過她仍舊不敢輕易鬆手,只是圈著少爺脖子的胳膊沒那麼緊湊了。
從嵐院到清溪園,以裴成遠的速度,早就該到了。
可身上小啞巴的痛楚實在不是作假,所以,他到底是略微又躬了身叫她趴得舒坦些,放緩了步伐沒多顛簸。
除了一開始差點被鎖喉,小啞巴後來乖了許多。
裴成遠也懶得尋話與她講,便就這麼背著人慢慢走。
二人打府中穿過,不少人都瞧見了。
這些日子少爺與後進的大小姐不很和的事情幾乎全府皆知,饒是侯爺夫人壓著不叫嚼舌根,可人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乍一看見這場景,皆是有些不敢置信。
等到再瞧見他們身後跟著的裴柒和露華,才紛紛確定。
這一確定,腿腳快的已經奔走相告。
消息傳到蔣氏的耳朵里不過半盞茶時間。
「當真?!」蔣氏方才接了侯爺今晚留客的消息,聞言先是精神一振,上前幾步問進來的丫鬟欣蘭,「成遠主動背著之瑤回清溪園?不對,之瑤不是就在清溪園麼?成遠當真背著呢?」
欣蘭原就是貼身伺候的,怎麼不明白她的感受,噗嗤笑了:「回夫人,千真萬確。至於大小姐為什麼去了嵐院……這個倒不是很清楚。」
蔣氏細想了想:「這孩子,難道是擔心我去問責成遠,特意想去嵐院替他說情?」
「如此——夫人言之有理。」欣蘭這些日子對這位新的大小姐也有些了解,細想想蔣氏的猜測倒是能應上,畢竟蔣氏原本去嵐院確實是因為不大信任少爺的。
腦補了一下小姑娘拖著傷還追著自己往嵐院趕,最後都傷得不能動只能由兒子背回來,蔣氏頓時心疼:「這事真是……若不是疼得很了,成遠怕是也不會親自背回去,你快去,去看看之瑤怎麼樣了。」
「是!」欣蘭應聲。
心下大寬,蔣氏覺得身子都鬆快多了。
待欣蘭一出去,又招了另一個婢子:「今晚府里要來客人,你交待下去,做些北地的菜色。哦,對了,晚些時候你再去通知少爺一聲,叫他別忘了過去。」
清溪園,裴成遠把人送了回來,又擰著眉頭在床邊站了一會,不知在琢磨什麼。
嚴之瑤墊著腰枕躺著,只覺得有些他們二人現在的模樣委實有些詭異,可少爺才出了苦力,也不能直接趕人走。
思來想去,她咳嗽了一聲:「點心……吃嗎?」
少爺眼皮子一撩。
嚴之瑤閉嘴,哦,他嫌棄她的點心噎人來著。
不問也罷。
預料中的嘲諷沒有出現,少爺只是轉身往外走去。
嚴之瑤礙於身子動不得,趕緊使眼色叫露華跟著。
後者方追到屋門口,便就見少爺又大闊步地回來了。
不僅回來了,手裡還拿著一沓紙。
嚴之瑤眼尖,已經瞧出來是自己練的字,霎時就沒了音。
少爺檢閱得並不仔細,他離得遠,就四平八穩地坐在桌邊,紙頁翻得快。
不一會兒,厚厚一沓紙便就被他扣在了桌上。
嚴之瑤安靜等著人發話,沒敢看他。
從裴成遠的視角,看到的便是沉默揪著被角靠著的人。
人雖是靠坐著,姿態卻是緊繃的,不敢對視的眼出賣了主人的忐忑。
他忽然就不著急糾錯了,反是周了一眼屋子。屋子裡原有的一些桌椅搬去了隔壁的書房,顯得空了不少,軟塌也不見了。
以往他在桌邊練字,阿姊有時候體力不支,便是靠在軟塌上瞧著書陪著。
「這兒的東西呢?」他問。
嚴之瑤等了半晌,卻是等來這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愣怔看去,瞧見他指的方向,才恍然。
露華接道:「回少爺,那軟塌一直用不上,小姐說若是挪去書房,練字時候瞧著又叫人懈怠,所以收進了庫房。」
丫頭嘴快,嚴之瑤沒攔住。
她其實已經意識到那軟塌怕是對少爺意義重大,聽她這般處置怕是——
那邊,裴成遠卻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又問:「小啞巴,你為什麼要練字?」
嗯?
不似調侃,少年面色平靜,問這句的時候,他伸手一打帘子,站近了些。
這是打定主意要聽主子講了,露華自覺退下。
嚴之瑤看著人走近了重新站定,不明所以,卻還是開了口:「練字,不想……他們。」
沉默。
對面沒有再問。
她也沒有解釋。
片刻,她聽見裴成遠道:「每日最多兩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