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躺著。」
回答她的是再次在腰間收緊的手, 貼他更近了些。
打敗一個無賴的方法或許有許多種, 可真碰到了眼面前,嚴之瑤才發現有時候真的是束手無策。
字面意思那種。
總不能直接踹開,叫他再有機會演一出西子捧心吧?
裴成遠一行出發回京的消息傳進京城的時候, 侯府里蔣氏才算是安下心來。
雖然剿匪受傷這件事情他們是明白其中計劃的, 但刀劍無眼,聽說那上頭還存了火藥,此前宮變的事情現下說起還叫人後怕,蔣氏怎會不心有餘悸。
那胡尚書一眾人回京後啟稟陛下, 滿城皆知裴成遠的傷勢嚴重,毀及心脈。
名動一時的裴將軍以恐往後身子羸弱, 無以為君出陣效力為由, 自請交出兵權, 不復為將, 陛下雖是痛惜, 到底應下。
那日蔣氏差點是昏過去, 若非是有皇甫神醫特意傳回的信, 她如今怕是也臥床不起了。
心按下了, 人也鬆快不少, 趕緊就著人收拾起屋子。
「夫人,往後少爺是要住在清溪園麼?」欣蘭聽她交待府丁布置,有些奇怪,「那嵐院呢?」
「你呀,你……罷了,」蔣氏擺擺手像是不打算說明白,只不過往外走了幾步忽又想起什麼,她對欣蘭道,「去,傳話出去,就說是……說是我自打收到少爺受傷的消息後就一直寢不能安,食不下咽,加上這一年來又接連變故,我終於是病下,怕是勾起了舊疾。」
欣蘭愣住了,而後立刻就呸呸呸了幾聲:「夫人怎好這麼咒自己!老爺回來豈非要扒了奴婢的皮?」
「哎~我心裡有數,再有,我有太皇太后日日念佛護著呢,你呀,莫要小家子氣,」蔣氏催她,「自是有用,侯爺那邊我會說的。」
欣蘭還想再爭,被蔣氏瞪了一眼:「你還想不想侯府長長久久好下去了?」
「……自然的。」
「那不就行了,這是侯府後繼有人的大事,快去!」
蔣氏左右走了幾圈,乾脆就做戲做到底,轉身回屋。
裴成遠那小子鬧出這一出來,現在朝野上下議論紛紛。
原本今歲新的擢考政策已出,往後若是想要入朝為官,無論身份地位,皆要一同參考。新政一出,反對之聲四起,更有甚者以頭搶地,勢要死諫。
原本定在春上的擢考因而推遲。
擢考是國之大計,可謂千鈞之重,各地官員問題嚴重,重肅考制勢在必行,可是此舉傷及的世族權宜太大,阻力自然非旁物可較。
蔣氏嘆息,裴家這一世,算是賠給天家了。
現下大家都在看著裴家。
不說其他,他們裴家在京中的地位無兩,裴成遠又曾已坐上將軍之位,可既然傷成這般,發了話不再為將,那麼他們裴家人若是要繼續入朝,裴成遠便不可能走武考,但若是走文考——大部分人都曉得裴成遠在國子監乾的混帳事兒不少,走文考,那怕是自尋死路。
大家似乎是默認了一個曾居高位的侯府嫡子不會一輩子只甘於那世襲的爵位。
蔣氏自己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可她知道自己的兒子想做的絕不止於此,所以,說裴成遠是推行新制第一步的關鍵也不為過。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兒子一早就選的路,而她與侯爺,往後能陪他走的旅程只會越來越少。
「夫人如何了?!」
外頭,是裴群的聲音,緊接著人已經進來,瞧見正端著棗茶的蔣氏直衝過去,左右四下地瞧:「你哪裡不舒服?頭疾又犯了?」
「咳。」蔣氏示意欣蘭出去,而後才道,「沒有的事,你先別急,坐下。」
裴群哪裡放心,他謹慎道:「我還是去請一趟鳳太醫吧!」
「鳳太醫如今跟著皇甫神醫編纂藥典,你莫要去擾人了,我當真沒事,不過是要同你說正經的。」
見她臉色確實無礙,裴群才終於坐下去:「什麼事情也不當拿自己身子開玩笑的!」
「是,下回自然不會了,」蔣氏笑出聲,才道,「你可記得此前皇甫神醫傳信來說成遠這次雖是兇險但有她在絕不會留下隱患,而且,她說還有一個人意外出現在了榮縣,也去看了成遠。」
裴群凝神:「你是說之瑤?」
「嗯!」
「之瑤這孩子這幾年也不好過,小小孤女還想著不拖累我們——也算是蒼天有眼,叫鎮西王回來,他們兄妹得以團聚。」說到這裡,承安侯不禁感慨,「我聽說她回岑州後又獨自出去遊歷,沒想到竟是也去了榮縣。」
「是呀,這怎麼不是緣分呢。」
裴群點頭:「成遠這臭小子,也沒曾敬過人半分,如今受了傷,人能去看望,到底還是記著一份情誼的。哎,可惜了之瑤這麼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