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泊言說:「夫人莫急,在下前些日子隨上司往外地辦差去了,昨日剛回來,也是剛剛才得知計年兄的事,暫時還未看到案卷。在下這就去想辦法,若柳夫人明日再來……」
「家夫當真是在這兒關著?你能不能見到他本人?」柳樂著急地打斷他。
沈泊言抬頭吃驚道:「計年兄是在這兒,恕在下匆忙未及拜見。柳夫人何故懷疑?」
「因為不許我們家裡人見他,也不讓傳話、送飯食,只說他單獨關著,有人照料飲饌,到底是口說沒影的事兒,我也不敢相信了。」
停了半晌,沈泊言說:「這實在是敝處失當,不怪夫人焦急。」忽地他站起身,「不若這樣,我現在就去,柳夫人有什麼話要捎給計年兄,或者願寫封短書?正好筆墨現成。」
柳樂也跟著站了起來,她沒料到沈泊言如此熱心,肯為她捎話,一下子竟想不出要對計晨說什麼。
沈泊言見她默然不語,又說:「請柳夫人恕在下唐突,柳夫人不必多慮,在下向來欽佩計年兄的人品和學識,年兄一時患難,在下當盡綿薄之力。柳夫人的手書在下一定趁無人時送到年兄手裡,若實在得不著機會,仍舊原封退還。」
柳樂微微搖頭:「不必傳書了,沈公子大概還不知,他們對家夫看守得很嚴,書信多半是交不到他手上。若有機會,請沈公子為我帶一句話吧,就說家裡都好,請他放寬心,勿要先自擔憂。——這也不多重要,沈公子總是小心為上,別讓人瞧出不妥。」
「謝柳夫人提醒,在下曉得了。」沈泊言鄭重答應,「正好在下有別的事也要去那邊一趟,到時相機行事,若無人,在下過去對計年兄說一兩句話,若旁邊有人,在下便不去跟前,只瞧見計年兄安好便是,後面再從長計較。——這裡沒人來,請柳夫人少坐片時,在下快去快回。」
說完,沈泊言立即走了出去。巧鶯小聲向柳樂說:「這位沈公子好像是個熱心腸的好人。」
「是。」柳樂點頭,「不知他是不是還不清楚案子是怎麼一回事,就怕他知道了,也像別人一樣躲著避嫌,我們又是空高興一場。」說著她勉強笑了一笑,「失望了這麼多回,把人都看得壞了,其實原本人家也沒必要幫我們。」
巧鶯沉思著說:「我總感覺在哪裡見過這位沈公子,又想不起來,奇怪。不過他也認得姑娘,姑娘記得起嗎?」
「我們沒見過,他可能是從別人嘴裡聽到的。」柳樂搖搖頭,將屋子打量了一番。這裡大概是沈泊言平日辦公之處,靠北牆立著一隻竹製簡易書格,四層上面都堆滿了文書,雖然整齊,但也看得出是匆忙間做過一番整理;她和巧鶯坐在南面,兩張竹椅十分蹩腳,稍微動一動就要咯吱亂響,且式樣還不同,恐怕一隻是由別處臨時借了來的,背後的一張長桌同椅子一般做工粗陋,不過擦抹得很光亮,桌上有一隻小小印盒,幾張白紙,硯中盛著新墨,蘸了墨的毛筆架在硯沿上——本來他正在書寫,卻把手頭的公事打斷了。柳樂不禁有些奇怪,這位沈公子看來比計晨小二、三歲,又是同榜,可見年紀輕輕卻才華了得。他口裡所說的欽佩等話是通常的謙遜之語,作不得真,他與計晨互不相識倒可能是確實,——他究竟為何這樣熱忱?
她與巧鶯說一會兒話,便沉默地坐著,等了一炷香工夫,沈泊言急匆匆跑進屋,不及平定氣息,說:「見到了,計年兄無恙。確實有人看著,在下沒能帶到話,但在下親眼看見了年兄本人,千真萬確,若有虛言,天打雷劈。」
柳樂急忙起身,向他盈盈一拜:「沈公子不用發此重誓,我相信公子,公子大恩大義,無地可報。」
沈泊言不敢去扶,慌忙回禮:「柳夫人快別如此,折煞在下了。」
重新坐好後,沈泊言說:「在下問明了,計年兄的確不和其他人在一處,剛才在下過去時,門外頭有人立著,幸而在下認識那人,這次回來又正好還沒見他,就上去敘了幾句閒話。只怪在下愚笨,沒尋到合適的說辭,只能假作無意往屋內瞧了瞧:年兄正在讀書。」說著,沈泊言心折地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若在下易地而處,早就惶急得不知如何了,計年兄屈陷在此多日,卻能視若等閒,果然是灑脫真英雄。」
柳樂心想這位沈公子果然是純良率直之人,喜道:「家夫蒙冤,已是無可奈何之事,但若他能苦中作樂,對全家人乃是莫大的慰藉。沈公子實在是幫了大忙。」
沈泊言即刻顯出懊悔之色,好像為自己的笑過意不去,歉然道:「在下該為計年兄挺身而出,只是人微言輕,什麼都做不了,慚愧得緊。但在下相信其中必有誤會,不日定將大白於天下。」=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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