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你……多保重。」
話音剛落,姬珩撩帳走進來,攜來一身清冷雪氣,看著相顧無言的二人,他問:「說完了麼?該走了。」
姬芸點點頭,本想奉勸他幾句,讓他日後對小九好些,可看他進來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站在火盆前烤火,等雙手烤暖和了,這才將椅子上的人一把抱起,又不免將話咽回了肚子裡。
婉瑛被抱上了馬車,她的腿傷還不至於嚴重到無法走路的程度,但姬珩卻怕她亂跑亂動,骨頭癒合不好,便不許她下地走路,去哪兒都抱著她。
激昂的鼓樂聲中,天子車駕迴鑾,匈奴、鮮卑、羯、氐、羌等塞外各族青年在族長們的帶領下騎上馬背,一路相送到數十里之外。
直到呂堅遠遠跑來,奉天子旨意,勸他們不必再送,他們才翻身下馬,以最尊貴的禮節,目送這位偉大的天可汗,四海草原之共主離開敕勒川。
山道狹窄,長長的隊伍轉過一處山坳,那面象徵著大楚天子的纛旗便徹底看不見,唯余雪地上留下雜亂的馬蹄印。
外面下著鵝毛大雪,馬車裡卻溫暖如春,這馬車寬敞得能擺下一張榻,如同一座移動的宮殿,但只坐了姬珩和婉瑛兩個人。
眼下二人一個在翻書,一個捧著手爐靜靜發呆,過了半晌,婉瑛忽偏過頭去,將臉衝著車壁。
沒過多久,背後就傳來男人淡淡的嗓音:「哭什麼?」
婉瑛轉過臉來,果然是滿面淚痕。
她不由得有些訝異,他不是在看書麼,怎麼都能發現她哭了?
姬珩放下手中的書,將她一把撈過來,抱在腿上,溫柔地詢問:「後悔沒多跟小十六說幾句話了?」
「……」
婉瑛咬住下唇,放在膝上的雙手不自覺地握緊。
她想起離去前,姬芸依依不捨的眼神,就覺得心頭萬分愧疚。
本該同她好好告別的,哪怕是道聲珍重呢?下次再見,就不知何年何月了。可她說不出來,嗓子乾澀,如生了鏽一般,光是想到開口說話,就已經開始感到累了。
如果她是姬芸,該有多失望啊?
「沒關係。」
姬珩打開她緊握的掌心,抹去她的眼淚。
「不想開口就不說,小十六不會怪你的。」
不知為何,他就像會讀心術一樣,總是能一眼看破她那些未說出口的心事。
婉瑛悶悶地垂著頭,忽然道:「我好奇怪。」
「怎麼會?」姬珩搖頭道,「不奇怪。」
「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