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的手指揪住被褥,背上本來止了血敷好藥的地方因為掙扎活動又再次崩裂,淅淅瀝瀝的血水順著白色的中衣往下淌。
趙闌皺了皺眉,鬆開手走了出去,喚了隨行軍醫進來。「你就好好愛惜你自己吧,否則季安瞧見了,又得心疼。」
魏延垂了眸不說話,任由軍醫換藥,也一聲不吭。
趙闌默默轉過身,等換好藥,人走後,他才走過來:「你不養好身體,難道拿這副身子去同完顏浚談判?……不覺得這只是憑空讓他生快,惹他笑話?」
魏延一怔。「什麼意思?」他聽了聽周圍士兵活動的聲響,斷言道:「我們現在……還在城外?……為什麼?城門不是破了三個了嗎?」
趙闌嘆了口氣:「如你所料不錯,完顏浚在倉皇之下應敵,兵馬確實不夠,守城是強弩之末,我們當夜確實取勝了,僅剩一座東門。然而……」
他手指緊緊握拳:「唯一的一座東門之上,他掛了一個人。」
魏延抿了抿唇,「太上皇?」
趙闌啞然:「嗯。」
「其實我也想過,是不是不顧他的安危,直接攻城算了。」他臉上有些悲戚:「但他瘋了……他人都認不清,衣衫不整,被人指示著跪下,他就跪下,為了一個饅頭,叫人家父親……被人吊起來掛出去,被西昭人指指點點,扔爛菜葉……他也笑的嘻嘻哈哈……」
「但……他認出來了我……他叫我皇兒……他突然哭著說『皇兒,救我……』」趙闌垂眸:「其實他於我,也並無什麼父愛,只是突然這個瞬間,我就狠不下這個心了。」
魏延淡淡道:「你都說了,他瘋了,也許那只是他沒有意識的求救。」
「我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全軍看著,若是此時我不顧孝道,那和禽獸還有什麼分別……他們怎麼放心把大梁交給我?」
「所以,陛下放棄了攻城?」魏延冷冷一笑:「那真是巧了,不出意外,也就是這三兩日的工夫,西昭王的救兵就要到了,他們邊沿的將領本事,您也不是沒見識過,當年的季安,與他們幾次交手,吃虧也不是一次。看來,這樣一來,完顏浚又能苟延殘喘活下來了。」
「你光顧著說我!」趙闌傾身向前,怒目看他:「當時說好了,你要留在軍營後方,安穩人心,隨時決策,可你呢?私自離開軍營就算了,還自己去敵營後方救人!你一個丞相,枉顧軍法,論罪也當誅!」
「陛下恕罪,」魏延彎了彎唇:「只要找回季安,如何處置我,隨你。」
「還用你說?!」趙闌瞪了他一眼,又突然道:「你先別急著死就是了!我懷疑季安被你那個情敵擄進宮了。你可得好好保著命,要不然你的好情郎就要成為別人的好情郎了!」
魏延聞言,終於倏然清醒。他像是被重錘擊中:「你說……什麼?!」
第105章
重華宮內, 燭火晃動,火星「嗶啵」一聲,床上的人猛然睜開眼睛。
看到眼前陌生的床幃, 他皺了皺眉,轉過頭, 見到燭火的光影在雕樑畫棟間搖曳。
兩個人影在一邊角落低語。
突然,其中一人揚了揚手,另一人便垂了眸子,行了個禮, 推開門出去了。
負責宮宴的禮官拿著聖旨匆促離開後,坐在桌案邊上看摺子的人才微微抬眸:「終於不裝睡了?」
「我裝睡, 也阻止不了你硬要抓我成親,不是嗎?」俞書禮冷笑一聲,坐起來:「你堂堂一個西昭皇帝,還有沒有自尊心?我他爹的早就成過親了!我也一點不愛你!」
「這點不用你說,我清楚的很。」完顏浚把奏摺擱下, 站了起來, 一步步走過來。「可是……我現在也想的很明白,奪人所好這件事情, 確實於我而言, 吸引力頗大……畢竟……當年他不就是這樣搶走的你麼?我如今也要他嘗嘗苦果的滋味。」
「有病。」俞書禮站起來,避開他的視線:「說過很多次了,當年我就不喜歡你,就算你同我表明了心意, 我也不會答應你,所以他壓根不算奪你所好。你就單單因為我與他成婚了,且我愛他, 所以記恨著他,你可真是小心眼!」
「我小心眼……哈哈哈……」完顏浚一把抓住俞書禮的手臂:「就當我小心眼了,現在你在我的皇宮裡,插翅難逃!你若是想活著再見他,便乖乖配合我。」
俞書禮眼裡是生氣、驚訝、惱怒:「配合你?你還想要我如何配合?你都能跳過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這些步驟,直接讓禮官準備大婚了,還要我如何配合?!你這麼執著於想要和我成婚,便找個假人替我,給他安個我的名頭,也是一樣的。」
「假人?那不過是萬不得已之法。我自然是希望你本人同我成親的。」
「你竟還當著這樣想過?」俞書禮只覺得荒謬至極,他輕蔑一笑:「你!做!夢!你有本事就殺了我。」
「放心……你會答應的。你也捨不得死,我知道的。你迫切想知道魏延的消息呢,怎麼可能尋死呢?所以無論如何,也會保證自己活著,對嗎?即使是要同我虛與委蛇……你也是願意的吧?」完顏浚對上俞書禮憎惡的視線,慢悠悠地去拉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