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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是明明早就葬身於五年前主塔樓火災中的老王后。

誰能告訴他們現在應該怎麼做?

國王瘦高的身形搖晃著跌下來,如同一張單薄的、千瘡百孔的白紙,貪婪的笑意凝固在唇邊,兩隻烏洞洞的眼睛毫無生機地暴突著,光芒卻早已熄滅。

——前夜的殺人者必為今夜的死者。

這是他親手定下的劇本規矩。

以一種始料未及的形式應驗在他自己身上。

王后直起佝僂的背,慘白的臉在燭火映照下活似剛從地獄爬出的惡鬼,她將沾滿鮮血的匕首扔到地上,喉嚨里吐出一聲悠長的嘆息。

貴族們回過神來,發出刺耳的驚聲尖叫,開始爭先恐後地向外逃竄。

霎時間,城堡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騎士們手足無措,勉強維持著現場秩序,但是慌亂的人群根本不聽他們的指令,遍地毫無章法地奔逃踩踏,生怕那渾身是血的女人會再度暴起殺人。

餐桌被踢倒,燃燒的燭台滾落下來,隨即點燃了桌布、地毯、帷幔……這些都是純手工的天然羊毛製品,極易燃物。

熊熊的火光刺激著視網膜,人群更加恐慌,通向大門的狹長甬道被擠得水泄不通,宮女僕役都在逃命,鬼才會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候考慮貴賤高低,就算是再尊貴富庶的豪紳,此刻也只能依靠體力爭奪率先出門的機會。

許多人在推搡中不慎跌倒,隨即有無數雙腳踩上去又踩下來,他們再也沒能站起來。

與門邊的混亂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空曠的舞台。這裡離殺人犯和起火點最近,離門口最遠,毫無意外地成了整個大廳里人煙最稀少的區域。

七名戲劇演員站在台上,面面相覷。

瞧這架勢,從門口逃生想都別想,能不被踩成肉泥都是好的。

餘一洋快嚇尿了,用力扯住夏語冰的袖子,舌頭打結磕磕絆絆地說:「怎麼辦……咱們是不是要被燒死在這了?」

夏語冰無言以對,他畢竟是個醫生不是消防員,照料傷員經驗豐富,但火海逃生經驗全無。

眼看火勢即將蔓延到台上,葛薇不甘心地往前邁出去一步,卻在視線觸及台下王后僵硬的背影時慫了,默默把腳收了回來。

她用袖子捂住口鼻,防止吸入煙霧,轉向解昭:「現在怎麼辦?總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吧?」

話音剛落,高正輝已經行動了。

他無視夏語冰的勸阻,面無表情地快步沖了舞台,衝到擠在門邊扎堆的人群,伸手毫不客氣地扒開前面擋路的人,即便將對方推倒在地、引起一場新的踩踏事件也無所謂,就這樣用蠻力硬生生在人群中分出一條道。

他就像個冷漠無情的獨行俠,在關鍵時刻毫不猶豫地拋棄了被他視為累贅的隊友們。

眼看高正輝泥鰍似的鑽進人群,即將逃離這間水深火熱的鬼屋,葛薇心動了,試探著問:「要不,我們也……」

她看向台下那個明顯已經精神失常的瘋女人,瞥了眼落在地上沾滿鮮血的匕首,咽了口唾沫。

讓她獨自過去她可不敢,但如果所有隊友手拉手一起快速通過……

這時,一個人從舞台後的甬道里鑽出來,掀開幕布跳上後台,猛地攥住解昭的胳膊:「快跟我走!」

是維希爾。

他見這七個外鄉人還傻站著不動,連忙加重了語氣和手上的力道,強調道:「走啊,還傻站著幹什麼?等著被燒死嗎!?」

解昭與夏語冰對視一眼,遲疑著回答:「往哪?」

他們第一夜表演的時候就檢查過,這座看似光鮮宏偉的大禮堂其實先後聯通,進出都是一條路,前方連接城堡正門,後面直通密閉的甬道與樓梯走廊。

維希爾指向身後光線昏暗的甬道,簡潔明了:「城堡里有暗道。」

側身鑽進甬道的時候,解昭回了頭。

渾身血污的王后伊俄卡斯忒依然立在原地,面如死灰般毫無神采,卻抬頭挺胸,視線穿過隨火焰升起的滾滾黑煙,望向即將通過甬道的幾個人。

她的臉龐在身旁熊熊大火的映照下,明亮而燦爛,如同染上一層聖母的光輝。

她向解昭露出慘然的微笑。

隨即向後倒去。

毫不猶豫地,墜入烈焰之中。

她終於得到了,那一直怯於希冀的,代價高昂的自由。

熊熊大火把城堡上方的天空照得通紅,霎時間亮如白晝。

六個人灰頭土臉地站在塔普拉王宮外,眼看肆虐的火舌飛速地吞沒整座建築,將先前的富麗堂皇燒成了一片汪洋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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