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籠被風吹得輕輕搖著,將她的影子在身後不斷拉長。
溫稚京氣不過,一腳踢飛眼前的小石子,窸窸窣窣的聲音便從腳邊一下子鑽進了草叢裡沒了影。
心底的煩躁似乎也隨著這一腳被踢飛了。
「木魚,李木魚!」溫稚京憤憤道,「以後叫你李木魚好了!」
他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啊?
若說他不知道吧,他又會剝蝦哄她。
說他知道吧,他又只剝了兩隻蝦便停了。
兩隻蝦,夠誰吃啊?
溫稚京氣鼓鼓的,腦海中靈光一閃,腳下驀地頓住。
「莫非,這便是欲擒故縱?!」
先是恃寵而驕,見她有意冷落他,再給她些甜頭,見她上鉤了,又恢復先前那副恃寵而驕的樣子。
來回耍弄,他便是吃定了她不會捨棄他,橫豎兩人已經成了婚,雖未落實到位,但也是三書六禮拜過堂的。
「高明啊。」
如此,她與那些豢養的貓貓狗狗有何區別?
她可是公主!
豈能任由他如此耍弄?!
溫稚京火氣更大了,叉著腰要往回走,打算找李殷算帳。
她向來有事就去解決,除了不喜歡拖著,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她記性不太好,若是拖久了,等李殷一頓糖衣炮彈下來,她哪裡還記得他的卑劣行徑?
只是……
溫稚京走了幾步,環顧四周,才發現先前一直顧著低頭罵李殷,一時間竟不知走到了何處。
四下的燈籠只有遠處零星幾隻,根本不足以將這片昏暗照亮。
溫稚京有些發怵,莫名的寒意從背脊爬上來,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就在這時,前面的屋子傳來幾道窸窸窣窣的聲音,溫稚京嚇得尖叫一聲,扭頭就跑,沒想到一個不留神踩中了裙擺,身子不受控制往前撲去,她只得驚慌閉眼。
預料中的疼痛卻沒有傳來。
夜風拂過,她落入了一個結實有力的臂彎里,淡淡的梅花香撲面而來。
「李殷,你怎麼……」
她余驚未定睜開眼。
說著,忽然意識到什麼,聲音戛然而止。
都說習武之人氣息內斂,步履穩健,武藝高超之人更是令常人無法察覺,尤其輕功極好的,就算到了身後也不一定能發現。
方才,李殷是何時到的?
她不禁回想起工部侍郎老爹壽宴那日,她醉了酒,在院中遇上李殷,他亦是這般輕巧地帶她躲進了那間屋子。
有什麼東西好像在她的腦海中閃過,快得她根本抓不住,只剩下一個疑惑。
一個被她重新審視的疑惑。
李殷為何要躲?
「可有傷著?」頭頂傳來淡漠如水的聲音。
溫稚京收回思緒,沉默著搖搖頭。
她的反應被李殷盡收眼底。
見李殷還在盯著她看,溫稚京欲言又止,想著問他輕功何時這般好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轉而看向身後那件詭異的屋子。
「那屋子似乎有什麼東西……」
她怯怯的抬手指了指,又迅速收回,仿佛害怕多停留片刻,便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順著指尖纏上來。
李殷順著她的指尖往前望去,只見一間破舊的屋子,門口堆放著柴火,約莫是間柴房。
他正要安撫說許是耗子,卻聽見那柴房的動靜更大了,想來是聽到外頭有人說話,要鬧出些動靜引起外人注意。
溫稚京與李殷對視一眼。
這屋子不會……有鬼吧?!
溫稚京腿肚子都在打顫,她不怕別的,就怕鬼。
李殷看出她的害怕,勾唇輕笑,壓低聲音調侃:「原來公主這麼膽小?」
小時候住在宮裡,常常聽宮裡的老人說哪個宮又死了人,哪個宮的皇子夭折了……
日子久了,她總覺得皇宮蔓延著一股陰森的涼意,像陰溝里的蛇蟲鼠蟻,黏膩,陰冷。
這種感覺直到她長大些才漸漸消失。
不過此刻,她絕不可能在李殷面前露怯。
「誰說我怕了……許是一隻耗子罷了,柴房嘛,難免的!」
李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溫稚京發現他近來越來越愛笑了,但她並不覺得他是因為喜歡她才笑的。
他是在嘲笑她!
溫稚京氣不過,為了證明自己似的,雄赳赳的朝柴房走去。
越走近聲音越大,溫稚京的步子也越慢。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那狂跳的心臟,一扭頭,卻發現李殷竟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