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閒聊似的,不緊不慢道,「只是她並不喜歡經商,成日舞刀弄槍的,她的父親常常訓斥她沒有半點女兒家的樣子。」
溫稚京皺眉:「可我大周多的是上陣殺敵的女將軍,她阿爹也太狹隘了!」
李殷輕笑:「是啊,所以她在出嫁之日便逃了。」
「逃了?」
李殷淡淡嗯了一聲:「只是沒想到,她這一逃,便再也見不到她的父親了。」
夜風捲起一聲輕嘆,漸漸飄散,餘光瞧見溫稚京怔愣的神色,他笑著解釋道,「她的父親帶著家眷外出祈福,卻不想遇上了山匪,等她趕回來的時候,那裡早已血流成河,她發了瘋的找,只找到一個慌亂中被藏進馬槽里的小侄子,只他一人倖存,其餘的……無一生還。」
溫稚京神色錯愕,捂著嘴壓下脫口而出的驚呼,久久不能回神。
「那個小侄子……」她艱難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啞。
「是我。」
李殷平靜的說。
「我的師父,亦是我的姑姑,只不過她是我祖父抱回來的,我與她並無血緣,可她待我如親侄兒一般。自那日之禍後,她便瘋了似的痴迷練武,企圖學成後為家族報仇……她是個武學天才,我這身輕功便是她教的。」
溫稚京心裡愧疚,低著頭不敢看他,良久,才小聲說:「對不起啊……」
李殷笑了,淡淡道:「都過去了,先前不說,只是因為我不喜將傷疤揭給旁人看,不過既然公主問了,我總是要說的。」
溫稚京不想繼續這個沉重的話題,換了個話題聊:「那兇手找到了嗎?」
李殷聞言,側目看她。
「找到了。」
溫稚京頓時精神了,坐直身子追問:「是誰?」
「死了。」
李殷收回視線,理了理衣袍站起來,「五年前他們葬身火海,大仇得報,姑姑隱匿山林,我也來了盛京,做了一名琴師。」
溫稚京還愣在原地,現在那段不屬於她的沉重的回憶中,以及為方才疑心他而愧疚。
視線忽然出現一隻勁瘦有力的手。
「走不走?」
溫稚京一愣,良久才反應過來,將手輕輕搭在他厚實的大掌上,他的手掌上還有許多粗糙的繭子,應是練武留下的,肌膚相貼,硌得她指尖微麻。
溫稚京忍住羞赧,借著他的力從地上站起來,還未等她說什麼,李殷已經將手收回去了。
溫稚京頓時覺得有些可惜,指尖摩挲,回味著方才那種粗糙又溫熱的感覺。
兩人肩並肩的走在小道上,夜風徐來,隱約還能聞到青年身上飄來的淡淡酒味。
她背脊挺拔,露出一截雪白纖細的脖頸,微仰著頭,借著目視前方,偷偷用餘光看他。
李殷步子大,沒走幾步,溫稚京便要小跑追上去。
凌亂的呼吸聲在靜謐的院子裡格外明顯,李殷微微側目,面上依舊一副淡漠的樣子,連笑也吝嗇施捨,腳下卻不自覺的放緩了腳步。
溫稚京追了一小段,終於跟上了他的步伐,偷偷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步與李殷的腳步終於同時邁出,忍不住心下得意。
她這體魄果然是可塑之才!
見李殷依舊一副心事沉沉的模樣,溫稚京想,他約莫還沉浸在回憶的傷痛里。
她背著手,語氣輕快道:「我也給你講個故事吧。
「從前,有隻螃蟹……」
還未說完,李殷就劍眉微蹙:「老套。」
念在他今夜心情不好,溫稚京很寬容的不計較他的不識趣,轉移話題道:「那我換一個!
「從前,有隻小熊……」
螃蟹。
小熊。
「有何區別?」李殷一點也不想聽她講什麼寓言故事。
溫稚京跳腳:「你還沒聽呢,怎知沒區別!」
李殷放棄,無奈說:「你繼續。」
溫稚京清了清嗓,一本正經道:「從前有一隻小熊,有一天,它剪了指甲,你猜它變成了什麼?」
李殷疑惑看她,遲疑道:「沒了指甲的小熊?」
溫稚京沖他咧嘴一笑:「錯啦!是小能哈哈哈!」
「……幼稚。」
「不好笑?那我換一個。」
「從前,有一隻烏龜和一隻兔子賽跑,你猜最後誰贏了?」
「兔子。」李殷不假思索,看著她亮晶晶的杏眸,學會了搶答,頗為自信道,「世俗流傳的版本是烏龜贏了,但從你嘴裡說出來的,大概是兔子。」
溫稚京的笑壓不住了。
這木魚腦袋還挺聰明,居然學會另闢角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