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丫鬟們便將水備好,寬大的牡丹屏風後白霧騰騰,隱約顯出女子柔美的線條和纖細修長的脖頸。
水聲淅瀝,溫稚京憋著氣潛入水裡,白霧瀰漫的水面頓時多了一串咕嚕咕嚕的小氣泡,將漂浮在水面的花瓣都往外盪開。
熱水將身體的寒意都祛除後,溫稚京的神思才清明了許多,此刻才認真回想方才之事。
李殷平日裡出門,不是去茶樓喝茶,便是去城南巷子尾買荸薺糕,成婚之前,她便知道他尤其鍾愛那家的荸薺糕,每每吃上一口,仿佛帶著某種眷戀。
只是,方才她見著李殷時,他的手上分明沒有荸薺糕,且離那家荸薺糕鋪子還有些許距離。
聽紫珍說,他一早便出去了。
到了晌午還未歸。
她從阿月家用過午飯後出來,才在大街上看到他。
他一個人去那麼偏僻的角落裡做什麼?
心裡好像升起某種衝動,催促著她去細想,去深究,可是一想,她的頭便疼得厲害。
不禁暗罵,這大冬天的寒風果真摧殘人。
耳邊似乎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安慰她,休息一會兒便好了,另一個卻像只囂張的小惡魔,拿著阿爹經常用來教訓她的小鞭子,逼著她去細想。
嘩啦一聲,溫稚京閉目從水裡鑽出來,花瓣盪開,她抬手隨意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細嫩的肌膚被泡得有些泛紅,看起來細潤如脂,在濃郁的水氣中若隱若現,盡態極妍。
不行,她還是要查清楚!
雕花木窗半開著,窗外的雪已經停了,地面上泛著煞白的光,直逼得人無法直視。
溫稚京收回視線,頭頂因為髮絲的牽扯傳來細微的癢意,她忍不住側著腦袋。
李殷正坐在她身後,手裡拿著一方潔白的帕子,替她仔細壓乾濕發。
溫稚京維持著這個姿勢坐了許久,坐得腰有些酸,脖子也有些僵硬。
李殷見她有些不舒服的扭動著,低聲問:「不舒服?」
溫稚京老實的點點頭,笑道:「脖子酸了。」
李殷擦頭髮的動作一頓,須臾將帕子放在一邊,骨節分明的長指撥開溫稚京垂在身後的半乾的長發,將髮絲一分為二撥到她身前,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
李殷的目光下移,忽然被上面那顆的紅痣吸引。
小小一顆,像一滴暗紅色的血,圓潤規整,襯得那截纖細的脖頸如同白瓷一般,又似紅梅覆雪。
他抬手,用粗糙的指腹輕輕摩挲著。
溫稚京被他突然的動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愣了片刻,才意識到他在看她脖頸上的痣。
她笑著揶揄道:「好玩麼?」
李殷輕笑,收回手,捂熱了自己的手掌後,才替她揉捏著肩頸,道:「很好看。」
溫稚京欣喜扭過頭來,下一秒,卻被他強行擺正。
身後傳來熟悉的溫潤嗓音:「專心。」
「哦。」
脖頸上一松一緊,力度恰到好處,隨著他收緊再放鬆,來回交替,溫稚京感覺頭皮都酥麻得要展開了似的。
不由得閉上眼睛細細享受。
屋內的暖爐還往外涌著熱氣,烘得整個屋子暖洋洋的,漸漸的,溫稚京舒服得有些坐不住了,闔上的眼眸也仿佛綴著千金重的東西一般,連抬一抬都十分費力。
長睫在微弱的日光下輕顫,像一對要振翅而飛的蝴蝶。
青年停下手中的動作,攬住她綿軟的肩膀,似水如玉般的嗓音響起:「累了,去睡會兒?」
溫稚京意識回籠了幾分,似乎真是困極了,只半睜著眼,糯糯的應了一聲。
李殷一手托著她的背,輕手輕腳下了軟榻,而後橫抱起她朝床榻走去,動作間極為輕緩,溫稚京像一隻懶倦的貓兒一般窩在他的懷裡,走路間也不覺得有一絲不安穩。
李殷將她放在榻上,又替她掖好被子,轉身之際,忽然被她拉住手指。
溫稚京嘟囔一聲:「你去哪兒?」
李殷輕笑,溫聲哄道:「睡吧,我去外邊休息一下。」
溫稚京卻蹙起眉頭,她鬆開手,小手揪著褥子的一角,費力將身子往床榻裡邊挪了挪,不多時便騰出一半的位置,小聲說道:「你睡這兒。」
語氣帶著濃濃的倦意,還有幾分不容抗拒的蠻橫霸道,像只囂張的小狐狸。
青年輕笑,只好依著她,合衣躺下。
他轉過身子與溫稚京面對而臥,見她還半睜著眼睛靜靜盯著他看,不禁笑著哄道:「睡吧,我哪兒也不去。」
「嗯……」
雪下了一整日,似乎要將冬天剩下的雪都在這一日下完了,日光逐漸稀薄,屋內也開始蒙上一層看不清的薄霧。
微涼的風從半開的窗戶飄進來,床榻上的女子雙眸緊閉皺了皺眉,顯然還未完全清醒過來。
她摸索著抓住褥子往上提,將腦袋往被窩裡拱了拱。
帷幔裡面,原本平緩的呼吸頓時亂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