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下蒙眼的綢布,坐在火堆旁,扶著溫稚京枕在他的腿上,讓她睡得舒服些。
做完這一切後,才將衣裳一件件仔細的烘乾。
待他替溫稚京換上衣裳後,已是深夜了。
皎月懸掛夜空。
山洞裡,火舌舔噬著枯枝,逐漸壯大。
四下只余寒風捲入的呼嘯聲,以及風吹動竹子時,凌亂的啪嗒聲。
呼吸聲,逐漸平緩。
山洞不比公主府的大床,溫稚京睡得並不舒服,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倏然栽到地上,直接摔醒了。
她茫然的捂著腦袋坐起身,才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山洞裡。
記憶如同碎片般浮現,他們昨日遇到了刺客,情急之下,李殷帶她跳了河……
對了!
李殷呢?
溫稚京抓著蓋在身上的外袍,張望一圈,才發現身旁靠在石壁上沉睡的青年,淺薄的日光透過山洞的縫隙,斜斜打在那截高挺的鼻樑上。
光落下的地方,膚色如玉。
溫稚京眼尖發現,他的臉色比往常要蒼白許多。
她猛然想起他們跳河之前,李殷受了極重的傷,經這寒冬天的河水一泡,身子哪裡受得住!
她忙扒開他的衣襟查看,腕子卻忽然被人握住。
「公主怎麼……總趁人之危?」
溫稚京欣喜抬眸:「李殷,你醒啦!你沒事就好!」
李殷按住即將要撲進懷裡的溫稚京,沒好氣道:「小傷而已。」
溫稚京見他那身灰白的衣裳都染了血,身上到處都是口子,哪裡是小傷!
她不依不饒去扒他的衣裳:「你讓我看看!」
李殷拗不過她,只好任她將衣衫褪至臂彎。
只見寬闊的後背有三道明顯的血痕,被刀刃劃開的血肉,被寒冷刺骨的河水泡了這麼久,傷口沒有及時處理,此刻已有些泛白。
那傷口的位置,明顯是因護她而疏忽,才讓刺客有機可乘。
溫稚京的心揪了起來。
她屢屢懷疑他,試探他,但生死關頭,他卻肯為了她,將生死置之度外。
若沒有李殷,只怕此刻,她早已是刀下鬼。
恍惚間,不慎觸碰到他的傷口,耳邊傳來細微的吸氣聲。
溫稚京驀然回神,緊張問:「疼麼?」
李殷微微側目,低聲道:「不是很疼。」
那便是疼了。
溫稚京站起身往外跑:「我去找些草藥來。」
李殷還未開口,人已經跑沒影了。
他其實想問。
她懂藥理麼?
為避免裝病變成真病,李殷思索再三,攏了攏衣衫,還是走了出去。
暗處的夏志見他出來,也跟著現身。
接收到李殷的示意後,夏志便跟上了上去。
溫稚京當然不懂藥理。
關心則亂,她跑出來的時候就後悔了。
這荒郊野嶺的,她又不認得什麼草藥,若是采了毒草回去,豈不是害了李殷?
正當她猶豫之際,忽然看到不遠處出現一個人。
溫稚京走近看,發現是個背著藥婁子的採藥翁。
真是天不亡她!
她追過去,高聲喚道:「老伯!」
『採藥翁』聞聲回頭,疑惑看她。
溫稚京跑到跟前,飛快解釋道:「我與夫君在林中遇險,夫君受了些外傷,想請教老伯,附近可有治外傷的草藥?」
『採藥翁』捋了下花白的鬍子,笑道:「這位娘子趕巧了,我這兒正好有治外傷的金瘡藥,用過的都說好!」
「太好了!」
溫稚京摸了摸身上,才想起她出門慣不會帶銀錢,但眼下這瓶傷藥對李殷來說,是救命的藥。
她必須要。
溫稚京摘下髮髻上的玉釵,這玉釵是蘇夜送她的成婚禮物,她瞧著喜歡,便常戴著。
眼下是迫不得已,若有機緣讓她再遇到這支玉釵,她定會贖回來的。
溫稚京接過藥,又將玉釵塞到老翁手裡,笑道:「謝謝您的藥!」
『採藥翁』剛想將那支朱釵還回去,溫稚京已經跑出二里地了。
不由得咋舌。
主上看上的人,果真不是一般人。
暗衛將朱釵收好,打算回去上交給李殷。
山洞裡,李殷原本靠在石壁上閉目養息,忽然想起什麼,手伸到腰間摸索了一遍,驀地睜開眼。
玉佩不見了。
那是她送他的生辰禮,上面有她親手雕刻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