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
空氣變得沉默,白存遠道:「讓其他人都出去。」
他沒點名,沒說吩咐誰,在大廳休息的倖存者們就自覺你喊我我喊你往院外走。
穆瀾峪覺得白存遠整個人都靠在了自己懷裡,眼睛緊閉。
穆瀾峪想幫他揉揉眉心,白存遠握住了穆瀾峪的手。
「我可以。」
他修整了一分鐘,沒在自己要教訓的弟弟面前表現過久的脆弱,他重新撐起身體,雙腿交疊,搭了個二郎腿,坐的又正又矜貴。
「我為什麼打你?」白存遠問白執。
白執跪在沙發前,因為白存遠突然的脆弱而有些不知所措,他沉默一會兒,抬起頭,惡狠狠地看向任戈:
「因為你要保護他!」
白執如果能想明白這個問題,他就不是白執了。
白存遠問他,只是給他一個思考的過程。
「你是在看見我的時候才想擊殺他的,白執,別把我當瞎子!」
白存遠的厲聲呵斥讓白執身體一震。
他垂頭低首,整個人都繃緊了,頭深深地埋下,後頸躬出不服的弧度。
「你還記不記得我離開前和你說過什麼?」
白執顫抖一下,嘴唇抖動,差點落下淚來。
……
在白執記憶中。
他和哥哥白拾的兄弟情,並沒有維持多久,他挨了白拾一個巴掌,得了白拾一個擁抱,等他終於覺得自己有哥哥後,白拾走了。
他記得那天,父母帶他和弟弟去廣泰商場逛街,出門時馬虎的白擇被沙發腿兒拌了一跤,委屈地窩在沙發邊偷偷抹眼淚。
白拾聽見聲音出來,把白擇抱在懷裡哄他。
白執看得眼熱,所以……他和弟弟父母逛街的時候,偷偷把弟弟騙走了。
他想把白擇丟在隨便哪個角落,讓他不要回家,這樣父母和哥哥就都是自己的了。
然而,那天,他們碰到了人販子。
他和弟弟都沒有跑掉,是白拾找到了他們。
具體細節白執記不清楚了,他只知道,他好像被人捂暈了,睜眼時,白拾已經一手架著他一手架著白擇從漆黑的小房子裡逃了出來。
十三歲的白拾一個人架著兩個六歲的沉重的弟弟,警惕地環視四周,在小巷裡行走。
醒來的白執動了動。
白拾感受到白執醒了,問他:「感覺怎麼樣,你能自己走嗎?」
白執看著自己的小哥哥,白拾拖著兩個弟弟,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面色蒼白,滿頭都是晶瑩的汗珠。
白執拼命點頭:「可以。」
白拾摸他的腦袋,聲音虛弱又溫柔:「很棒,我們去醫院。」
醫院不遠,人多,既能給弟弟們檢查,又比較安全。
白執記得自己蹲在人來人往的醫院,看著那些擠嚷嚷的病人和病人家屬,聞著飄在醫院的消毒水味道,看著他的小哥哥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讓他看好地上躺著的白擇,艱難地排隊掛號。
好心的護士小姐姐來問:「這個孩子怎麼了,大人呢?」
白拾握著掛號單,說:「我是他們哥哥,他們中過迷藥,需要檢查,已經通知父母了。」
「呀,這是不是報紙上丟的那倆雙胞胎。」不知誰喊了一聲。
「這得趕快報警啊,孩子找到了。」
護士警覺:「你帶著弟弟在這裡等一等,我去找人來。」
白拾點頭。
白執看見哥哥把白擇抱起來,抱到牆邊扶著白擇坐好。
白拾面向他,將掛號單放在了他的手心,寬大的手包裹住他的手將他的手合上,讓他緊緊握住掛號單。
「好好照顧弟弟,不許傷害弟弟,不許傷害別人」白拾說:「像哥哥照顧你一樣。」
六歲的白執並不知道,那是他大哥離開前對他最後的叮囑。
後面的事情白執記不清楚了,他只知道,他的哥哥再也沒回家。
父母因為「拐賣」事件帶著他和弟弟搬到了另一個城市。
白執想要白拾回來,他聽哥哥的話,不和白擇搶玩具,也不陷害他,白擇喜歡的玩具他會讓給他,白擇不會的題他會教他寫,白擇受欺負他會保護他,白擇喜歡吃的東西他都不吃,他看著白擇先吃。
他對白擇很好很好,他很聽白拾的話。
白執一直以為,白拾走是因為他不聽話,他只要聽話白拾就會回來,可是白拾再也沒有回來。
白執抿著嘴唇,聲音又倔強又顫抖:「你說讓我像你一樣照顧弟弟,讓我不要傷害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