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多謝趙哥。」她含蓄地笑,伸手推開柴房的門,請他進去。
柴房裡水汽氤氳,像寅時的山間,像人間仙境。沒誇張,趙野第一次在人家家裡見到這樣多的水汽,有些痴了,連帶著領著他置身於水汽中的章絮,也覺得格外迷人。
他從沒見過這樣美的女人。趙野脫衣解帶的時候,滿腦子都是這句話。他從沒見過這樣美的女人。
先說那身段。天吶,不是成心往那方面去,正如杜皓所言,不是成心要想混蛋事,實在是見到她就憋不住下身那股子勁兒,肯定是軟的,要比他摸過的所有野貓都柔軟、婀娜,要他忍不住往肚子裡咽氣兒,咽吞不乾淨的涎水。
再說那張臉,那張比曲長帳篷里掛在牆上、也不知道是誰人送的仕女圖上的女子還要美麗的臉龐。他抓著汗巾閉著眼睛仔細地想。柳葉眉,櫻桃小嘴,兩隻眼睛亮澄澄的,比他見過的每一顆星子都要亮。真是要他瘋了,真是……真是勾人的妖精。
還有那副勾人心魂的嗓子,那嗓子,比站在他們營地門口賣唱的歌女、妓-女、胡女都要讓人心曠神怡,像百靈鳥,不,比百靈鳥還要美妙,婉轉的,綺麗的。
啊!他想起來了,就像漠北的橫笛,細而不尖,長而不利。
這時候他又想說了,杜皓實在是太謙虛。別人都可勁兒的吹自己心上人有多好,有多美,恨不得說成天上人間只這一回那般珍貴,就他老實,嘴笨,連弟妹百分之一的美都沒說出來。
「還好走了這一遭。」他抓起汗巾又在肩上擦了擦,感慨,「趙野,還好你走了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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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用了大半個時辰,仔仔細細將身上的皴搓洗乾淨,那頭廚房的飯菜就做好了。站在老遠都能聞見香味兒,他可太久沒吃過正經的飯菜了,便忍不住湊近,像尊門神,站在窗門外琢磨章絮做的。
許是太熱,她將袖子挽了起來,挽高,露出兩節素白似藕節般的手臂。
女人正往主屋端飯呢,看見他了,熱情開口,「趙哥,快去桌上等著吧,我馬上就來。」
他點頭,又憨笑了兩聲,活像個沒主意的木頭人,一舉一動都想聽章絮的使喚。
再說吃飯,吃飯其實沒什麼好說的,畢竟桌上只擺了一素一葷一碟鹹菜。這份量,對於他這種男人來說,不過剛夠填飽肚子。
真正應該說的,是章絮額外給他做的那碗雞蛋湯。用滾水做底,撒上一把砂糖,再打五六個整蛋。最營養,最簡單,也最珍貴。
趙野早看出來了,杜家只有一隻母雞,那母雞,有些年頭了,沒法兒整天下蛋,跟猜謎似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從屁股後面掉出一個來。所以說得感動些,這一碗就是杜家幾近半月的吃蛋量。
「這……」他看著那碗蛋,再看看自己碗裡成山高的白米飯,又看了眼章絮還有杜母碗裡的連半碗也說不上的粗糧,頓時覺得哪裡不舒服,開口,「這碗蛋,咱們一起分了吧。」
章絮沒接話,抬頭去看杜母。杜母看了眼他,有些沒勁兒地說,「只是餓一頓的事情,你們在那邊不知道餓過多少頓……趙兄弟,就當幫我一個忙,替我家杜皓吃了吧。」
「他一年多前出門時吃了一碗,說好吃,回來的那天也要再吃。」杜母說著說著,扭過身子往邊上揩了把淚,哽咽道,「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回來,家裡就一直囤著一碗雞蛋湯的用量。」
「正好你來了……以後也不用再囤了。」
聞言,他瞬間明白了,他還得當一回杜皓。這其實不是壞事兒,畢竟才知道死訊就熱情款待他,笑著,不合適。
趙野扯了個不算好看的笑,許是想起了駐守酒泉時發生的事兒,抱著那碗蛋邊大口吃起來邊含糊地說起話,「嬸娘要是不介意,我給你說幾件杜兄弟的事兒。」
這才是要有人活著從沙場上走下來的意義,得有人記得營地的歡笑與熱鬧,記下來,說給懂的人聽。
「不介意,你願意告訴我們,我這心裡可高興了。」杜母回。
「一年多前,杜兄弟剛去營房的時候,正是我給當班。我那會兒剛當上屯長,可興奮了,趕巧,他又是我收的第一個兵兒。所以我把這事兒記得清楚。」
「我們那營房呢,一共幾十個班兒,各有各的規矩。我的規矩呢,我自小餓慣了,就愛吃,所以我琢磨著,無論誰來我手底下當兵,都得給我飽餐一頓。」
「於是到了夜裡,我便問杜兄弟。我說,雞牛馬羊,除了水裡游的,但凡能在酒泉看見的活物,我都有辦法弄回來給你打打牙祭。」男人說這話時,十分豪爽,爽快,大手一揮,仿佛再現當時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