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你見一個人。」
銀灰色的轎車緩緩駛入陌生的小區,等停好車,書荷牽著他的手去買了一些果籃。
景屹心底疑惑漸深,兩人坐上電梯來到6樓,直到有人將門打開,他依舊覺得男人的面孔很是陌生,他不認識。
男人的目光卻落在他的臉上兩秒,隨而看向身邊的書荷:「他就是....?」
「嗯。」書荷點頭。
他迎著兩人進去,景屹也是這時候才發現,對方的腿也受傷了。
男人看上去年齡不大,似乎也沒有比他們大幾歲。
「你或許不認識我,但我卻一直記得。」男人似乎在透過他看向另一個人:「尤其記得,你哥哥在走之前,還在念著你的名字啊。」
景屹心跳瞬間咯登一聲,他茫然地看向書荷,似乎有什麼預感在緩緩浮出水面。
男人叫蔡凌,他參與的第一場救援,就是那場綁架案。
那令人頭皮發麻的,又觸目驚心的一幕,直到現在他也記得清晰。
他靠近那個少年時,明明已經趨於枯竭的人,鮮血將他盡染,卻還在念著另一個名字——阿屹。
蔡凌看著面前這張與那少年格外相似的臉,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讓一個將死之人如此掛念?
他想,景屹對於那少年來說,一定很重要。
從蔡凌家離開後,景屹一直沉默著。
直到回了家,書荷有些擔心地牽著他的手,景屹遲鈍地回過神,她順勢坐在他腿上,男人抱著她的腰,埋在她的頸窩處悶悶道:「你怎麼想到去找他了?」
找到蔡凌她確實費了挺大的精力,但她更想要解開他的心結。
「你其實也一直覺得,景嶙他會怪你,對嗎?」
柔軟的黑髮輕輕蹭了下她頸間的皮膚,書荷安撫地揉著他的耳朵,「但我想,他會在最後一刻都這麼念著你.....或許,他並沒有怪你。」
景屹沒有說什麼,只是無聲收緊了抱著她的力道。
這天晚上,他久違地夢到了景嶙,上次夢見他....還是在他險些將景嶙忘記的時候。
夢境裡,少年站在草坪之處,暖陽之下鳥語花香,他轉過頭,曾經被困在荊棘中的少年,笑意溫和。
他緩緩走了過來,仰著視線,聲音清潤:「阿屹,你都比哥高了。」
一瞬間,景屹雙眼濕紅,他艱難道:「哥.....對不起」
景嶙露出了明朗的笑意,「怎麼越長大,越愛哭了。」
「阿屹,你沒有錯,只是哥想和你說聲對不起,要是我當年,能和你一樣勇敢就好了。」
.....
景屹第二天去了墓園,這一次,是書荷陪著他去的。
以往每次承認自己是景嶙的時候,他都會因為愧疚來墓園看他。
他不願意讓自己代替景嶙,也不願意忘記景嶙。
而這一次,他是以弟弟的身份來探望他。
「哥。」書荷看到男人掉下了晶瑩的淚珠,低垂著眼,將帶過來的蛋糕放在照片下。
等到離開時,書荷故作輕鬆地找著話題:「你哥哥也喜歡吃蛋糕啊?」
陽光下,他的眼尾還染著些紅暈,低低嗯了聲:「他喜歡,但我....一開始並不喜歡。」
書荷心跳咯登一聲,幾乎是瞬間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
只見他眨了眨乾澀的眼眶,思緒飄遠:「我第一次吃那麼多奶油的時候就在想,他怎麼會喜歡吃這種東西啊。」
答應成為景嶙後,他瞞著所有人,點了一個生日蛋糕。
甜膩的奶油糊在唇齒間,他吃得有些崩潰,一個人坐在病房裡,邊吃,一邊啪嗒啪嗒掉著眼淚。
他不懂,景嶙怎麼會愛吃這種甜膩膩的奶油。
真的好膩,膩到他想吐。
書荷有些說不出話來,她以為他是真的愛吃甜的,可沒想到....也是因為景嶙。
「那現在呢?」她問。
「嗯?」他訥訥的,書荷耐心道:「現在是真的喜歡,還是已經習慣了?」
他有些遲鈍:「有區別嗎?」
書荷點頭:「習慣不代表喜歡,我希望我們景屹,以後能擁有喜歡的一切。」
而不是因為習慣,被迫去做什麼。
她捨不得。
景屹靜靜思考著她的話,他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他好像是習慣了,但也不反感。
書荷也不強求他做出判斷,就這麼牽著他的手,「沒關係,反正以後,沒人能逼迫你做不喜歡的事。」
曾經的他離經叛道,卻被人敲碎了脊梁骨。
敏感,膽怯,自卑,這一切從來都不是錯,他只是在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