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是具有智慧的,會記仇的怪物。
他和周皓宇在操場的所作所為終究還是得罪了最不應該得罪的存在。
斷斷續續的粉筆摩擦聲此刻終於停下。黑板上滿是雜亂無章的線條和符號,潦草但詭異。佇立在講台之上的長脖子老師轉過身來,慢慢走向門口。
一節課的時間還沒有結束,但祂已然拉開門。
第一排的學生已經站起來了。祂們整齊地排成一隊,機械地向著教室外走去。
這是為什麼?
黎鳴深感茫然。他儘可能地多回憶著這件課的信息,最後錯愕地發現:這節課……這節選修課的名字好像是叫《實驗化學》……
所以祂們這是要去實驗室嗎?
在黎鳴內心慌亂的期間,他猝不及防地抬頭看到了那個自剛剛起一直死板的怪物教授偷偷地、隨機地咬住了一個同學的腦袋。
那個學生的身體遽然懸掛在半空中。
祂搖搖晃晃的,像極了被吊在陽台上的晴天娃娃。最後無臉學生猛然地跌落在地,在地板上碎成了一堆灰白色的泥沙。
顆粒狀的泥沙濺射到了黎鳴的臉上。
黎鳴望著這一切,突然大腦一片空白。因為他看不出那個無臉學生有什麼觸犯規則的地方,他甚至都看不出這些無臉學生彼此之間有什麼區別。
一排一個無臉學生,長脖子老師隨機挑選著學生進食。
祂像是終於能夠進食的、飢腸轆轆的猛獸般狼吞虎咽地撕咬著、吞食著自己為數不多的獵物。
黎鳴見此手腳冰涼。
因為他已經知曉現在是——
老師的加餐時間。
黎鳴僵硬地、機械地跟著隊伍站起身,慢慢走向教室門。他望著教室門,心裡默念:十分之一的概率……十分之一的概率……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短短的幾分鐘內,黎鳴腦海里的思緒瞬間打結成了一團。他緊張到想不出什麼,也心煩意亂到了極致。
他是該賭,還是不該賭?
黎鳴的心跳聲猛然加快。
而他此時此刻終於有機會藉由玻璃窗戶的倒影看到了自己的模樣:他的面容已經僵硬,他的眼眸已經黯淡,他的衣服正在褪色……
黎鳴頓時陷入無言的沉默。
他為何要活下來?
他的『活下來』絕對不是這種毫無價值的『存活』。
一旁的長脖子老師還在咀嚼,祂的腦袋緊緊地貼近地面,祂的表現就好像災荒的災民在警惕著、保護著自己為數不多的糧食,而另一旁的黎鳴此刻正在推開前方的無臉學生,急步向著教室外跑去。
等到反應過來的怪物老師發出尖銳的嚎叫聲之時,黎鳴早已跑到階梯的位置。
斜陽在凋零,落日在褪色。
黎鳴所見到的一切自然風景都在失去自己本來的色彩。
但黎鳴依舊在奔跑,毫無遲疑地狂奔,因為他深知災厄領域裡根本沒有真實的天空,因為他更深知長脖子老師的天賦之一便是【空間封鎖】。
可他只能奔跑。
跑出去,跑到怪物看不到的地方。
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一層又一層的台階升起,他看到每層樓道的落地鏡里的自己面容重新變得生動,眼眸重新變得有神,衣服重新染上色彩。
最後的最後——
他在鏡子裡看見那個面容模糊的黎鳴,那個死在教學樓的黎鳴,那個最後一刻救了衛哲瀚的黎鳴衝著他喊道:
「跑!黎鳴,跑!」
你絕對不可以死在這裡!
第22章
「不要用正常的方法出門。」
衛哲瀚站在倒塌的斷牆上, 半擱著眼皮地囑咐。他一副要睡不睡的樣子,像極了半夜被拉起來救火的消防員。
一聲懶散的哈氣自他口中響起。
衛哲瀚嘆息一聲,睡眼朦朧地仰頭喃喃道:「結果……還是很想睡覺……」
踉蹌的腳步聲在他身前響起。
衛哲瀚表情有些不耐地蹲下身子, 直視著自己身前遲遲沒有離開的學生, 皮笑肉不笑道:「怎麼?連逃跑都不會嗎?」
即便衛哲瀚本人的語氣聽不出任何諷刺,但他話語內容卻極具嘲諷。
「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