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著頭,努嘴指了指天空厚厚密布的雪云:「喏,『宥連』在我們鮮卑語裡的意思是『雲』,逾越高山的雲。我要是你啊,我只要一抬頭就會想起他,就會開心啊!」
楊盼面無表情說:「啊,王靄的『靄』字,在我們漢語裡也是表示雲誒。他們倆居然還那麼有緣!」
「是嗎?」烏由滿臉都是喜色,低頭對兒子搗鼓了一段鮮卑話,然後指著天空的雲讓兒子看,母子倆都頑童似的瞪著天空笑,然後騎馬騎得越發有力。
楊盼在烏由面前,才知道自己有多嬌氣。她抬頭看了看鉛灰色的雲,心道:我的媽,這是又要下雪了嗎?想到羅逾的鮮卑名字居然是這個意思,就想咬他一口。於是,「咬羅逾一口」便成了她忍著寒冷和屁股痛,繼續向北邊燕然山進發的最大動力。
對於北燕人而言,燕然山是最北的地方;而對於柔然人而言,燕然山還不過最南方。
此刻的燕然山正在下大雪,紛紛的雪片密密地從天空打著旋兒飄落下來,世界仿佛只有黑白灰三種顏色:黑的是背風的山坡,白的是積雪的松樹與草地,灰色的則是整片天空。
羅逾和王藹巡視營地歸來,腳踩在沒過小腿深的積雪裡,要拔-出來才能再前進一步,兩個人的皮毛斗篷上都積了厚厚的雪,腦袋上的皮帽子更是宛如白絨帽一般,呵出來的氣像凝結成冰渣子,因而兩個人說的話也冰渣子似的又冷又硬,仿佛會割傷人。
「……這消息未必確定,若是確定了,你父親為何不親自下旨意,反而讓傳言到處散播?我倒不信,哪個英明的帝王會做這種事!」王藹說,「你自己也懂的,燕然山南,你父親派來增援的二十萬人已經隨時候命。一方面,若是攻打柔然汗有需要,可以作為你的補充;另一方面,若是你有異心,二十萬截殺你十萬人馬,也是輕飄飄的事。「
他最後搖搖頭總結:「不要意氣用事了。現在殲滅柔然汗只是時間的事,你臨時抽身而去,置大好的態勢於不顧,就是蠢了!」
羅逾已經怒氣勃發:「事不到你頭上,你自然盡可以說風涼話!不錯,殲敵只是時間的事,一個月以內柔然必敗,我必然可以搬師回朝。但是,我父汗下了旨意殺人,他也等一個月,等我到平城之後,當著我的面來殺我阿娘?!你總覺得別人蠢,我看你是冷漠無情,不懂人間冷暖!怪不得當年阿盼……「
王藹面色陰沉,此刻嗤笑道:「不錯,我冷漠無情,廣陵公主不喜歡我而喜歡你。但是在現在這個不能感情用事的時候,我比你看得清楚。你呢,只緣身在此山中,所以好騙。你現在十萬人馬,還是你阿爺賞的,不足以對抗打援的二十萬人,更不足以對抗平城那裡的兵力;若是隻身回去求恕吧,攻打柔然的差使功敗垂成,除了被再揍一頓什麼用都沒有。你自己考量吧!」
他們倆此刻雖然身份倒轉來,但是王藹還和以前當羅逾的上司時一樣,說話毫不客氣,臉色也毫不卑微,斜睨了羅逾片刻,拔腳就走,留下凌亂的扶風王在漫天的大雪裡氣得胸脯起伏。
王藹身子不好,雖然不像之前那麼孱弱了,畢竟雙臂無力,羅逾不能欺負弱者,不能跟他打一架。他也不是個喜歡隨意遷怒下面人的主子,有氣只能自己想辦法撒,現下只能深一腳淺一腳地到了軍中馬廄,拉出他的戰馬「追風」,對馬倌說一聲:「我去外圍巡一巡。」跨上馬便出了營地的轅門。
風雪更緊了,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羅逾只覺得臉凍得發麻,腦袋也一起跟著麻木,想著王藹的話,他其實一句都駁不出,但是又不甘心,瘋了似的給了馬臀兩鞭。他的愛駒委屈地嘶叫兩聲,發足而奔,馬蹄在雪地里留下一個又一個黑窟窿般的腳印。
羅逾也不敢跑遠,順著山勢奔了一圈,天越發陰暗了,大雪還有繼續下下去的勢頭,散布著的一座座軍壘像白色的小鼓包;很遠的地方,隱隱可以看見結冰的灰色長河,以及河那頭隱隱約約的敵方營帳。不知哪裡有飢餓的孤狼在嗥叫,他們的營地已經燃起了篝火,河那頭的營地也騰了一點溫暖的橙色光焰。他估摸著前面幾場仗,柔然汗已經被他戰術打得暈頭轉向,驚弓之鳥似的,想必今夜還是能睡個安穩覺的。=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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