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這副面具我早就戴累了。事到如今,也沒有再向你隱瞞的必要。」
「你剛才說有問題要問我,不嫌棄的話,去我的地盤上聊聊?」
與此同時,他的腳下出現一片影子,黑黢黢的,像泥潭一樣,髒污的黑一點一點地將自己和宮忱拽向深淵。
「宮忱!你別犯傻!」徐賜安的聲音從不遠處響了起來,「他不是柯元真!」
柯,元,真。
聽到這三個字,宮忱頭皮發麻,像是才回過神來,想要脫身,卻被一根細長的針尖抵住了喉嚨。
「都、別、動。」
針尖淬滿毒液,閃著幽幽藍光。
「不,」宮忱身體微微一顫,嘴唇禁不住地發抖,不知是因為骨子裡的恐懼,還是因為他明確地意識到了——
「他就是,柯元真。」
所以他才會用宮忱最束手無策的東西制住宮忱。
天泠山那次是。
現在也是。
從前,一根針就能讓宮忱兩腿發戰。
如今,面具下的一張臉就能讓宮忱遍體生寒,像掉進了冰窖。
徐賜安呼吸變得急促了:「好,就算他是,你也不能跟他走,有什麼想不通的我們一會再想,好不好?」
宮忱茫然地看著他,如同剛剛受了當頭一棒,聽不懂聲音,也搞不懂狀況,但他努力回應徐賜安:「好……」
這個字還沒完全發出,毒針在他脖頸上橫著劃了一道,柯歲眼都不眨,冷冷道「我說了,別動。」
脖頸間傳來一陣涼,緊接著是劇烈的灼痛,宮忱被毒啞了般,怔在原地。
「你剛才砍了我的脖子,這是回敬你的。」柯歲沒去看宮忱的表情,只歪了歪頭,對徐賜安說。
徐賜安表情乍然變得異常可怖,他一動不動,眼睜睜看著柯歲帶著宮忱的身體越陷越下,道:「你到底要怎樣?」
「我不想身份在人間暴露,」柯歲道,「只好拉一個人質罷了。」
「換我來。」
「不要,我對你沒興趣。」
徐賜安深吸了一口氣:「我和他一起給你當人質。」
柯歲挑眉:「那你過來唄。」
「不可以。」這時,宮忱極其艱難、緩慢地開口,聲音嘶啞到像是生生扯開喉間的皮肉才發出來的。
徐賜安剛動,身體又微微一僵。
「你來了,也沒有用,只會讓自己也陷入危險。相反,你不來,柯……白王有把柄在你手上,便不敢動我。所以師兄,清醒一點,不要再過來了。」
柯歲聳聳肩,略有些遺憾道:「可不是我不讓啊。」
「宮驚雨,」徐賜安雙手一點點攥緊,用力到指節發白,骨頭咔咔作響,「剛才那一針,你難道躲不開嗎?現在不清醒的人,難道是我嗎?!」
當然不是。
是我才對。宮忱垂著頭想。
可他已經混亂到沒辦法思考,他理不明白,想不清楚,為什麼柯歲是白王,為什麼白王是柯歲?
為什麼呢?
為什麼呢?
為什麼呢?
宮忱嘴角滲出一絲血,他閉上眼,只覺得頭痛欲裂,耳邊嗡嗡作響。
他很小聲跟徐賜安說:「對不起。」
他想賭一把。
但是好像賭錯了。
最終,徐賜安站在原地不再靠近,眼眸在昏黃的暮色中,像映了血一樣。
「看著我,宮忱。」他說。
宮忱抬頭。
徐賜安眼神無比的沉著、冷靜,像一根冰冷尖銳的刺扎進了宮忱腦袋,定在了某處,扎得他疼,扎得他不得不清醒。
「我會想方設法,不計一切代價地救你,」徐賜安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也一定,要振作起來。」
「就算死也要活著,就算爬也要爬回來,就算一千根一萬根針扎在身上也不能停下。」
「你一定要,給我活著回來。」
萬籟俱寂中,這一聲猶如寒山上的錚錚鐘鳴。
「不要,讓我第三次看見你的屍體。」
剎那間仿佛有大雪崩塌,轟隆從山巔滾落,叫囂著擠走了宮忱耳邊的嗡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