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柔摸不清楚他想什麼,只斟杯酒遞給他,托著下頜笑道:「這種不醉人,連姜吟喝了都不會紅臉,陛下試試。」
「把我灌醉後,夜裡又能躲一回。」
輕描淡寫戳穿她意圖,謝凌鈺盯著她略帶窘迫的臉,附耳輕笑:「我上次是裝醉。」
看她實在疲倦,乾脆配合著演一回,但總不能次次配合。
薛柔耳朵被熱氣弄得發癢,仔細回憶是否趁他裝醉,說過什麼不該說的。
似乎沒有。
想著想著,腰邊多了一隻手,玉釵也被隨手摘下,一縷青絲垂落,發梢差點沾染緋紅酒液。
薛柔反應過來,偏過頭想對他說什麼,臉頰剛好蹭到唇瓣。
而後,她便聽見一聲誇讚。
「阿音今晚好生主動。」
……
翌日,薛柔剛睜眼,便聽見綠雲道:「巳時了,姜內司已等半個時辰。」
薛柔起身,倒也不在乎虛禮,「讓她進來直接說。」
片刻後,一名女官進來,一舉一動端莊規矩,挑不出分毫錯處,行過一禮後,方才將近日宮中諸事道來。
說到最後,姜吟語氣微頓:「娘娘,臣以為皇后御下太過松泛,並非好事。」
「你我之間,倒也不必打啞謎,」薛柔熟悉友人性情,「可是出什麼事?」
「巫晉既然是皇后的人,怎的總跑去式乾殿?」姜吟不滿蹙眉,「他自己的差事做完了麼?」
「那是陛下先前用的宦官,」薛柔不大在意,「忽然被打發來皇后這兒,覺得前程不如先前,有些不甘亦是正常。」
何況,巫晉還有個乾親在式乾殿當差,他時不時想看一眼,也沒什麼可驚詫。
「靜章說的我明白,」薛柔頷首,「我會敲打他。」
倘若巫晉不願留在顯陽殿,她可以把巫晉送回去,長樂宮裡多的是想來她這的宦官。
送走姜吟,薛柔便問:「大長秋卿呢?」
「方才還在殿內,」綠雲詫異,「怎的現下不見了。」
一旁的趙旻本在翻帳冊,聞言嗤笑:「應當是去陛下那了。」
「想想他來之前,發生過何事,」趙旻語氣慢悠悠的,卻如冷水潑臉令人清醒,「閉上眼都能猜到他待在皇后身邊,究竟是為什麼?」
薛柔臉色微僵,若真如此,她非要把此人換了不可。
看出皇后意圖,趙旻連忙道:「娘娘莫不是要直接同陛下說?不妥,恐怕陛下反倒起疑心,覺得顯陽殿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見薛柔不痛快,趙旻輕嘆口氣:「天底下理由千千萬,拿來吹枕頭風就是,娘娘不是頗擅長此事麼?」
薛柔沉默半晌,「我要出去走走。」
「何時?」綠雲愣愣問道。
「現在。」
*
流采跟著皇后,眼見走的方向不大對,終於出聲提醒:「娘娘,這好像不是去式乾殿的路。」
「誰說我要去式乾殿?」薛柔偏過頭看她,「我打算去梅林。」
綠雲臉色微僵,她知道皇后曾在梅林受過驚嚇。
如今,縱使「素英凝香」乃宮中一景,各色梅花能從北風乍至開到初春,皇后也鮮少有閒心去賞什麼梅。
薛柔走到一株綠萼梅前,盯著瞧了半晌,微微搖頭,又看向另一株硃砂梅,又是副猶豫不決的神色。
她眉頭微蹙,望著遠處恍若回憶什麼。
良久,她微嘆口氣,終於挑幾枝開的最艷的,抱在懷裡。
流采默默上前,將花枝接到自己手中,塞給薛柔一個暖手爐,低聲道:「乍暖還寒,容易受凍。」
寒風吹到人臉上,初時覺冷,後面便沒什麼感覺,直到踏入式乾殿內,溫暖氣息裹挾周身,才覺臉頰隱約發麻。
謝凌鈺沒想過她今日會來,先是怔住,隨後一眼便能瞧見她微紅鼻尖。
掌心碰到仍泛涼意的肌膚,他擰眉道:「我今早還仿佛過,今日莫要讓你出門,竟沒有一個宮人攔著你?簡直——」
「我想出來走走,誰會攔著?」薛柔捂住他的唇,「好了好了,我給陛下帶了禮。」
隨著她柔軟掌心覆上嘴唇,皇帝眼睫微顫,所有話都卡在喉嚨。
「什麼禮?」
溫熱吐息混雜含糊的三字,薛柔挪開手掌,讓流采把花枝帶過來。
「我今日去梅林,瞧見綠萼梅開得好看,給陛下帶了幾枝。」
謝凌鈺瞥了眼梅枝,露出一絲笑意,捻著她冰涼發尾,頷首:「好看。」
「先前在梅林,我就想送花給陛下。」薛柔頓了頓,「然後……就遇見你了。」